孟斯故不忍看他落寞的眼神,沉默了幾秒,垂眼道:“我以前求過你的,我求你别交出去,那枚戒指對我來說很重要。
“但是你不要它。
“現在手表對我來說和戒指成了一樣重要的東西,嚴競,你覺得我該要嗎?”
兩個人格給出的東西不同,愛與真心卻盡數相同,沒道理接受一樣就丢棄另一樣。
K.E存在過的意義也并非僅靠着單方面戰勝便能抹去。
走出篷房時,孟斯故還是沒得到嚴競給出的答案。
孟斯故沒有原地等待,大步朝着隊伍跑去,頭也沒回地上了作業車。隻留嚴競獨自待在房裡,握着手表,好半天沒有動彈。
*
“清道夫”補派行動的實質行程比計劃表更加嚴苛,尤其進山之後,邊界地區下了場連綿大雪,任務量直接翻倍。
山裡的路被雪覆蓋了大半,隊員們不得不冒着零下十來度的氣溫一邊仔細開路,一邊尋找并清理此前因戰争遺留下的□□。加之二隊臨時退出了幾名,很多時候還需要隊裡的成員輪番排班補位上陣。
作為知曉科技化探查器如何精準使用的人員之一,孟斯故的名字幾乎每一班都出現在二隊的排班名單裡。
從任務的第三天開始,他們這批排班上陣的“常客”每日就至多隻能滿打滿算睡三個小時。
為了避免産生困意,同行執勤的幾人在路上偶爾會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
孟斯故沒多少想說的,每每到這時候基本都是在聽旁邊的人講——有講第一次使用探查器時發生窘事的,有講出任務前是如何自行訓練的,也有講時隔數月再次回歸“清道夫”有多麼激動的……
許是一直太過沉默,孟斯故還是被注意到了。
一位性子較直的隊員順着話題問:“你呢,孟斯故,你上回中了彈,能回來接着參與應該也挺開心吧。”
孟斯故點頭,“嗯”了一聲。
“說真的,你能通過這次補派的體檢我還挺意外的。那時候看你傷得那麼重,我以為你以後拿槍都要受影響了。”
事實上,孟斯故也曾以為會受到影響。幸于“成為”嚴競的幾個月裡沾了中校的光,享受了同等高級醫療待遇,換藥以及後期複健都十分順利。
他說:“全是醫生的功勞。”
那人看了他一眼,大大咧咧反駁道:“你忘了,也有嚴隊的功勞,當時還是他第一時間把你抱到村子那邊的。”
此話說出,在場的人不約而同安靜了。
踩着雪往前又走了幾步,孟斯故淡聲說:“也是要謝謝嚴隊長的,他很稱職。”
同行的另一位清了清嗓子,自然而然扯開話題:“聽說嚴隊前段時間受傷就跟那個村子有關系,一隊的清理範圍擴大也是因為他跟他們達成的新協議。”
“嚴隊真是不容易。”适才性子直的隊員再次接過話,“我跟我們部長還順路去病房看過一次,正好趕上他換藥。我站在外邊等,關門的時候眼看着護士手裡拿了兩盤帶血的,不知道是棉花還是紗布。”
聞言,孟斯故終于主動開口了一次:“什麼時候?”
“就是咱們那個晚宴的前一天。”
總結宴的前一天……
前一天還那麼嚴重,第二天就強撐着出席了宴會,還把他拉到身上坐。
孟斯故想到那晚上絲毫未提及受傷過程的嚴競,向前走的步伐漸漸沉重了起來。
*
幾日少眠的任務下來,孟斯故出發前的訓練多少派上了用場,他習慣了滿當的強度安排,終是沒因體力跟不上而倒在場上。
直至最後一天盧大海宣布“清道夫”全部任務圓滿結束,集體連夜回到聯邦境内的休息站,他才徹底放松緊繃的神經,外衣也沒脫就躺在床上沉沉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了個昏天黑地,無聲無夢,丢掉了一切煩擾的問題,腦中也沒再出現過K.E和嚴競。
身體和思緒跟着深度睡眠慢慢失力,以至于再度睜眼,孟斯故好一會兒都沒分清屋内此刻究竟是黑夜還是拉上窗簾的白日。
休息站分配的房間是雙人屋,他疲累地扭過頭,想看另一張床上的隊友起來沒有。
睡眼惺忪間,他看見旁邊那張床上的人靠着床頭,正在一片黑暗中安靜地刷手機。
孟斯故揉了揉眼睛,也撐着床坐起來,順帶手按開了床邊的燈開關,沙啞着嗓子說:“我開燈了。”
屋内的燈亮起的時候,他閉上眼,避免眼睛不适應亮光而感到刺痛。
與此同時,一道不屬于同屋隊友、熟悉而陌生的聲音從旁邊傳來:“小故,睡了很久,休息得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