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說。”
“是我校,一個教授的事情,您可能也聽說了,今天下午在網上鬧得沸沸揚揚……但其實,這件事吧,并不完全是網上寫的那樣,很多……”
戴珩津再次打斷他,“這件事涉及學術領域,已經不能靠輿論控制事态了,對貴校遭遇此事深表遺憾,很抱歉,我無能為力。”說完挂斷電話,對方再打來忽略不接。
張廣志并沒有坐以待斃,他認識的人裡,有能力救張施澤的不止一個,于是他開始漫長的電話求助,卻沒有一個人肯給與幫助。
正當他一籌莫展之際,孫書記的電話閃亮屏幕,他以為終于盼來一位救星,匆忙接起,得到的消息卻是上面十分重視張施澤的問題,已經連夜組成複合調查組,囑咐他要正确對待張施澤的問題,積極配合調查,言外之意就是别搞小動作,當舍即舍,别引火燒身。
看着網上越傳越玄的言論,曾遭受過網暴的秦司霁默默刷着,謾罵嘲諷的文字如過眼雲煙,他沒有感到痛快與欣慰,隻是覺得,人雲亦雲的網絡,不過是由一個個披着不同外皮的傀儡木偶組成的毫無意義的快消世界。
“還在看?”
消防通道樓梯間因聲層層亮起,秦司霁擡頭,傅一宇坐到他身旁,“找你半天,原來在這兒貓着。”
“張施澤是不是要完蛋了?我剛才刷到有官媒也發表看法了。”
“這才剛開始,津哥故意打給一部分人的預防針。”
“……真是有手段,反正我是玩不轉,我隻會跟着看。”
“也不需要你做什麼,老三是為了小姬,而我所做的一切,就是為了讓你看到他們是如何自取滅亡的。”
秦司霁笑着肩膀拱他一下,“這麼夠義氣啊?”
“義氣……如果一開始就堅定地站在你這邊,”傅一宇托腮喃喃低語,“或許能省不少走過的彎路。”
秦司霁深吸如釋重負,“誰年輕時不做傻事呢?你們為這件事付出這麼多心血,我很知足了。别一直停在過去了,趁這次機會,翻篇了。”
傅一宇扭頭看他,也跟他笑起來,舉起小手指,“拉鈎,這次我們算真的和好了啊,誰都不提以前的事了。”
秦司霁伸手應下這個幼稚的約定儀式,“我早就不提了,是你們一直提。”
傅一宇勾住他的手指晃來晃去,“一二三,不許變,誰變誰是哈巴狗。”
秦司霁甩開他,“多大人了還做這個,不害臊呢。”
“不管多大,你是你,我也還是我啊,你也沒比我成熟到哪兒去,還嫌棄我。”
“沒有嫌棄,我就是這麼說一嘴,我嫌棄你幹啥~來來補一句,你不變,我不變,世世代代好朋友~”
兩人無聲對視,空蕩的樓梯間安靜轉黑,窄小的窗透進街燈的光,幽幽照映兩人的側臉上,眸子在暗中閃亮,“噗——”兩人默契同笑,樓燈再次亮起,眼裡裝的互為對方羞紅的臉,傅一宇吐槽,“别的不說,咱倆剛才的對話是真真兒的幼稚,倆人歲數加一起上不了幼兒園大班。”
“哈哈,是呢。”
病房裡,同樣愛好八卦吃瓜的戴秋铖正津津有味欣賞這一波戰果,他現在能獨自下地走走了,出病房間到外客廳,發現姬塵音也在埋頭刷消息,主動蹭過去,緊貼着坐到一起,姬塵音迷惑扭頭看看他,往旁邊挪了挪,又繼續刷。
戴秋铖受冷落酸溜溜,“翻來覆去就這點料,看這麼認真。”
“不是啊,你看這些評論,我都截圖了,”姬塵音一張一張翻給戴秋铖看,“很多說張施澤潛規則學生的評論,你哥不是還沒發這部分的爆料呢嗎?”
戴秋铖接過手機仔細看,“平民開始跳預言家了?”
“你在說什麼鬼……”
“沒玩過天黑請閉眼?”
“你說的是狼人殺麼?”
“差不多吧,一個意思。”
姬塵音眨眼,“所以現在,狼人都曝光了,遊戲結束了。”
戴秋铖被他的天真話語逗笑,把手機還給姬塵音,“狼人是永遠殺不完的,這件事沒牽涉到上層利益,不必深究。”
姬塵音目不轉睛停留在他的笑容上,覺得他這樣壞笑有些獨特的魅力,“你是平民還是狼人呢?”
戴秋铖被他問住,秦司霁的事,他也在其中分了一杯羹——得到了創辦公司的機會,所以在事後内心愧疚盡力追補,他是披着平民外衣僞裝好人的狼,但他不會像傅一宇那樣單蠢自爆,卑微求原諒,“我是平民,和你一個陣營。”
話雖這樣說,但這場遊戲是狼人相互厮殺的結局,平民傻傻以為勝利,其實輸家是狼人,赢家是更深層的狼人。
姬塵音能幸運逃過這次,無法避免還會遇到下一次,狼人實在太多,戴秋铖有心護他,但能力不如他哥,怕有力不從心的時候,所以囑咐道,“社會很複雜,人與狼混在一起,會讓你分辨不清,我談不上經曆豐富,但至少能幫一幫,下次遇到這種事,我希望你能主動告訴我,我們一起解決。”
姬塵音很小聲,“你真的想跟我長久下去呢……”
戴秋铖也很小聲,“如果你試着改變心境,就會發現感情沒有想象中那樣複雜。”
姬塵音無聲點頭,不再像以往一味繃緊防線拒絕,而是松弛下來,打算試着了解戴秋铖。
接下去幾天,關于張施澤的話題隻漲不消,各界議論紛紛,正主卻始終未露面,很多人揣測他因醜聞曝光,躲起來了,其實是被戴珩津扣在醫院裡強行治療,身家性命在人家手裡把握着,他不敢跑。
現在各界相關人與張施澤撇清關系,可以進行下一步了,戴珩津來看望他,“我可以讓你離開,出去後什麼能說,什麼不能說,掌握好分寸。”
“是,是,我明白。”
“處理好自己的事就離開北京。”
張施澤言聽計從,苟且偷生,“是,我馬上就走,永遠消失,謝謝您高擡貴手放我一馬,感激不盡,感激不盡。”
戴珩津離開,去接單粱回家。
路上,單粱得知對張施澤的處置,“就這麼便宜他了?害了那麼多人,不報警抓起來?”
戴珩津批評他,“你和我弟他們還真是同齡人,思維都一樣,遇事總想着趕盡殺絕,戾氣太重。”
“……我戾氣才不重,隻是想看他遭到更明确的報應。”
“這麼恨啊?前些天不還一口一句親愛的叫着?”
他到底要拿這件事說多久。單粱被他噎住無語,靠在副駕駛位裡不吭聲了。
戴珩津看看他,“今天江英先會發出你和張施澤在酒店的那些照片和錄音,你或許會被人扒出身份,提前做好心理準備。”
“我才不怕,也不是第一次用這種事曝光被人追着罵了。”
“跟以前那些不瘟不火的消息不同,總之……我帶你散散心,别去看網上的消息。”
“又帶我去散心呀~您有日子不工作了吧,還有錢養我嗎?”
戴珩津笑了,“養你還真不費錢。”就是有點費人。
單粱根本不在意别人如何評價自己,他始終牢記敏姨的話,難過的時候就做能讓自己開心的事,他一直都是開心的。
但他沒料到,自己在演藝圈放浪形骸這麼多年都沒能嶄露頭角,卻因張施澤的事,暴露他的身份形象。
在他和戴珩津預備去雲南旅遊的前一晚,黃江甯的兒子蔡耿突然聯系他。
接電話時戴珩津就在身邊,等他表情陰沉挂掉電話便問,“誰?”
“……我小姨的兒子。”
“他怎麼?”
“看到新聞知道我在哪兒了吧,可能是買通記者要到了我的聯系方式。”
“……找你要錢?”
單粱心裡不舒服,“他說我小姨半年前體檢時查出癌症,小姨夫把他們轟出家,還拿走了所有的錢,走投無路了,求我幫幫他們。”
姐妹倆前後相似的病症,戴珩津不禁分析道,“家族遺傳?”
“大概是吧。”
“還好你隻是收養的孩子。”
“……噗,”單粱沒料到他會這麼說,原本沉重的心情得到松緩,“我的體檢報告不給你看了麼,健康着呢。”
戴珩津也笑笑,但還是很擔心單粱,“你要幫麼?”
“我想先見見他們再決定。”
“我以為以過去的經曆和你的性格,會立刻拒絕。”
“……别把我想的很善良,我隻想親眼見他們有多慘。”單粱雖然這樣說,但神态裡沒有一絲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