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粱發愁到天明,這個房間沒有紙和筆,他所想的一切複雜混亂不着邊際,無法進行系統梳理,他的簡單頭腦本就不适合思考這麼複雜的利弊,擺爛地癱倒,盯着天花闆上灼亮的燈,除掉戴珩津有錢拿,可是跟着戴珩津也有錢拿,兩邊都能拿到錢,這太難抉擇了。
說實話,他不太信對方真的會給他五百萬美金,這數字太過龐大,做漢奸的狗東西,許下的承諾毫無可信度。
要是戴珩津來了,先讓他給自己轉錢,然後趁他們混亂的時候逃走吧。
單粱的眼裡隻有錢和逃,那些大人物的事,大人物們自己解決就好,他隻是微不足道的無名小卒,要懂得夾縫生存保住小命。
看形勢下對策,誰也不得罪。眼下不如應了齊嚴的要求,起碼先換一頓飽飯……
他餓得心慌,又跑去衛生間扭開水龍頭,捧着灌了幾口填肚腸,總以水充饑,廁所都上了好幾趟,他的手又不方便,手腕都硌紅了。
連連叫苦,“我怎麼這麼倒黴,當我是金絲雀嗎?被那個關完換這個繼續關,還總忘記投喂,再這樣下去,金絲雀要餓成金絲猴兒了!”
“咔嚓——”吐槽剛落,房門開了。
單粱看不到門口的位置,但來這裡的隻會是齊嚴,于是坐在床上向門廊那邊喊,“喂喂!帶早餐了沒?要餓死啦!沒帶就去拿!吃飽之前我拒絕一切談話!”
端着白人早餐的Zrat純真地探出頭來,“拿來了,不知道你能不能吃飽。”
單粱驚訝,“怎麼是你?”
Zrat無奈,“任務完成,自然就回來了,我們乘的同一架飛機。”
“……”Zrat的眼神似乎在抱怨他被輕易抓到,單粱有些擡不起頭,轉視Zrat手中擺放面包黃油巧克力醬和橙黃色果汁的餐盤,“這是給我的吧。”
Zrat把餐盤遞給他,“你愛吃什麼?中午我給你送來。”
單粱毫不客氣,大塊朵碩,邊嚼邊說,“你們組織……人很少麼?還要你送飯?”
Zrat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模樣,想了想才說,“是我想做,别人……可能會惡作劇,吐口水之類的……”
單粱差點噎着,灌一大口橙汁,“太壞了吧!我沒招惹任何人!”
Zrat聳肩,“被綁架來的肉票,就别談這種話了。”吐口水算什麼,更令人絕望的惡行他都沒說,“所以才阻止你……唉,不說了。”
單粱也後悔了,不如舒舒服服照戴珩津的安排去瑞士,雖然沒自由,但起碼人身不受威脅,“那你能幫我從這裡出去嗎?”
Zrat很為難,“我會盡所能幫你離開,但……情況不樂觀,在我找到辦法之前,你一定要聽話,别惹他們……”
單粱現在唯一能依靠的就是Zrat了,為了達到目的,他什麼都做得出來,比如利用對方對自己的情感,耍一些小手段,表演出感激涕零的樣子,握住Zrat的手,“你一定要幫我啊,我現在隻有你了。”
純情的Zrat對這小小的肢體接觸激蕩不已,反握住單粱的手,臉色薄紅,“我會的。”
戴珩津扔在北京尚未出發,手機上的監控器網址畫面也一直未關,他目睹了齊嚴與單粱溝通時出手的全過程,也看到了現在單粱與一個外國男人手握手一起坐在床邊含情脈脈的樣子,他聽不到聲音,畫質在畫面放大後不清晰也無法通過口型了解談話内容。齊嚴的目的很好猜,無非是威逼利誘,但眼前這個外國人……隐約眼熟。
最重要的是,他為什麼能和外語一塌糊塗的單粱交談這麼久?這個外國人是誰,跟單粱是什麼關系?
兩人緊握的手仿佛扼壓在他脖頸處呼吸不暢,齊嚴的死而複生,非但沒讓他欣喜,反而覺得自己再一次受到了欺騙與背叛,三段感情他都付出了自己的真心,可這些人為什麼都要背叛他,他做錯了什麼?
視線牢牢鎖定畫面中的兩人,直到他們分開,那個外國人走出畫面。
留下來的單粱埋頭小口吃着面包,看着怪可憐的。戴珩津又心軟了,對一個被綁架内心慌亂的人較真幹什麼,他那麼做,是為了能逃出去吧。
想到這裡,不由一愣,他的潛意識在主動幫單粱的行為開脫。
他何時變得如此善解人意了?
沒空讓他自我懷疑,同事一通電話打過來,抓到的内奸招認了許多有價值的信息,包括他們的兩界聯絡人身份,并已緝拿歸案。
局勢有了新的轉變。
他趕回去,在辦公區走廊上正巧遇到一起從審訊室出來的萬局與前領導蘇德友,兩人似在議論這次突擊收網大獲全勝,喜形于色,見到戴珩津來,更是毫不吝啬地對他連日帶隊偵查辛勤工作誇贊,三人一同去行動會議室,成員們正襟危坐展開這次讨論。
随着審訊逐漸撕破、撐大境外勢力神秘面紗的口子,帶來了新的問題與挑戰——張欽垚并未葬身太平洋海底,而是被敵人悄無聲息救起,現在敵方組織裡關押起來破解中方内部一些機密文件。
需要有人前去将這個叛徒帶回來接受法律制裁,阻止未來重要情報訊息暴露的可能性。
但敵方組織的窩點五處,且不在一座城市,無法确定張欽垚具體在哪處,所以部門向下各級單位抽調出十名優秀的卧底探員以及保護他們人身安全的警衛員,安排分批次去M國敵方部署地點抓回張欽垚,而戴珩津、方經園、張天齊,同時作為幹擾敵方視線的誘餌前去支援這次境外抓捕行動。
戴珩津雖然不知道張欽垚在哪裡,但他看着執行文件上五個地址城市中,芝加哥的那一處窩點,“我認為,他們招人的供詞不能太過相信,總部,不一定在俄亥俄州,”他指着熒屏上芝加哥那行地址,“倒是這裡,以我個人掌握的一些情報來看,可以重點關注,多派一組。”
散會後,各自回去準備出行前的工作,有一件事讓戴珩津很在意,跟到辦公室向自己現在的領導提出,“方經園是信息科的新人,資曆過淺,上次在交易會上表現并不出色,這次行動情況複雜,适合派更有經驗的人。”
領導對他不打官腔,直言不諱,“蘇主任,希望他侄子能跟着你多曆練曆練。你就當,為咱們部培養人才。”
戴珩津微訝,他們這種重要機關,居然安排親屬進來關照?這讓他對一向敬重的蘇德友産生反感,“這次恐怕不行。”
“你就當他是臨場觀摩學習,你和天齊能力強,即使沒有他,也能出色完成任務,瑣碎的事交給小方做,也能幫你們能提高效率。”
見領導執意如此,戴珩津便知再反對也更改不了人員名單了,索性作罷,離開後還在想,如此嚴肅的任務,領導卻安排毫無用處的新人跟着,絕非像表面隻為帶徒積累經驗那般簡單。
而且這次審問與抓捕也過于順利,令他起疑。
恐怕真實情況,遠沒有大家想象的這樣樂觀。
更何況,單粱還在他們手上。
别人的任務是抓回張欽垚,他還需要解救單粱平安歸來。
半夜歸家,漆黑寂靜,他甚至沒有開燈,不換鞋不脫外套,疲憊躺靠在沙發裡,家中的溫度随着單粱的離開變得冰冷,以往,單粱就躺在這裡,戴着小恐龍發箍敷面膜邊吃零食看着無聊的電視劇,時不時咯咯發笑,每當他走近,那雙水靈靈的眼睛擡起時映入燈光而閃亮,他喜歡單粱那樣看着他,無防備、無思想,隻是單純的跟他過最簡單的日常,他太過複雜,所以貪戀簡單。
想想自己前兩天拿槍對着單粱,無語發笑,單粱那個隻貪錢貪色的單核腦袋,不會是埋伏至深的卧底,而且他遣人到香港了解情況并找到了單粱養母在北京某墓地的墓碑,确有其人,身世故事也是真的。
公司聘用員工都需要提前背調,以他的身份地位,調查自己情人的行為,再正常不過了。
他并不會認為自己這些背後行為有何不妥。
「芝加哥」
齊嚴從BOSS房間出來,拐彎下樓,樓梯拐角處遇到了向上走的Zrat。
(假裝說英文環節又來啦)
“怎麼沒去休息。”齊嚴簡單問候。
Zrat問道,“納特在麼?”
“他在房間裡。”
“好。”
Zrat繼續向上,越過齊嚴時,被齊嚴抓住胳膊,側面阻攔道,“現在别去打擾,他應該不太想見你。”
Zrat完全不像面對單粱時那樣親和,冰冷無情的掙脫齊嚴的手,“不要用你的髒手碰我。”
齊嚴笑笑,貼近用隻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回敬,“我雖是養子,但你也不過是個不能公開身份的私生子,與我相比,并不高貴。”
“我從不做燒殺搶掠的事情,不像你,手段肮髒,思想陰狠。”
齊嚴冷笑,“你以為自己做的事很高潔?沒有你們的情報,後續的工作如何做?你隻會自欺欺人,毫無能力隻會唱高調,這樣的你無論在父親身邊多久,都隻是一個無用的廢物。”說到這裡,齊嚴想起一事,“聽說,你曾幫助目标逃脫兩次?真有意思。”
“你沒有資格指責我做的事。”
齊嚴不和他做無意義的争辯,“如果你是來勸放走單粱的事,那你最好不要說,不會得到你想要的結果,或許還會把你關起來,直到我們完成這次任務。”手搭在Zrat肩膀拍了拍,“以上隻是我身為哥哥的友好奉告,你不願聽就算了。”
有齊嚴阻攔,Zart決定緩緩,反正目前戴珩津還未來,單粱人身不會受到威脅,還有時間。
于是冷着臉轉身下樓去,齊嚴看着他的背影,方才對話時一直握緊的拳從褲兜裡拿出來,在原地直至自我消化這股氣憤後才繼續下樓去。
午飯端來時,單粱又向Zrat提了另一個請求,希望給他一支筆和幾張紙,不然就給他幾本小說或者遊戲機,實在太無聊了。
Zrat自然會滿足他這些小小願望,把提到的東西都拿了來,“你有其他要求盡管說,幫你離開需要時間,再耐心等等。”
單粱表示感謝,并得寸進尺又提出刁鑽願望,“我想吃蛤蜊肉皮皮蝦混韭菜餡的餃子,還想吃糖蒜。”
“……”
看出Zrat面露難色,“這兒沒有唐人街嗎?要是有,再來個炸雞架。”
“………………”Zrat深長沉默之後,弱弱問道,“你說的這些,你自己會做麼?”
“會呀。”
“我有些好奇你喜歡的味道……要不、我帶你去廚房。”
嗯?!他居然可以出去?!單粱大喜,忙點頭答應滿眼興奮期待,“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