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納特在此時展開手掌,單粱都沒注意他手裡什麼時候多了一個黑色透明小盒子,“Dai需要的東西。”
單粱不想知道這是什麼,“哦。”漠不關心的擺弄手槍和子彈,“這個怎麼玩?”
納特舉着黑色盒子的手略顯尴尬,抿嘴收回,眼神輕眯細瞄單粱低眸研究槍彈的側臉,足足半分鐘,把盒子放在桌面上,伸手過去,“我教你。”
彈出彈匣塞入子彈,單粱緊緊盯着他的每一步動作,背劇本都沒這樣認真過。
安裝好後,這把笨重的槍在納特手中輕巧轉了一圈,順機開了保險,握住槍頭遞還給單粱,“不知道還能不能用,畢竟它很老了,也沒有按時保養。”
單粱接過把槍握在手裡轉着打量,沉甸甸的分量,讓人心裡踏實,摒棄許久的狂暴血液,也正慢慢湧入四肢百骸,逐漸蘇醒。
納特驚喜于眼前人眼神的變化,上一刻還是純淨的白水,此刻像被滴入墨汁,能明眼看出那黑色的墨在淨水之中翻滾彌散開來,直到渾濁不複。
有意思,他欣賞着單粱這樣的變化,就在此時,雙開的辦公室大門雙側同時開啟,戴珩津先一步邁進來,身側是含帶笑意的齊嚴,門兩側分别站着守衛的保镖,是他們開的門。
單粱站起來,戴珩津也第一時間看向他,短短幾日,卻如隔數年。
沒人說話,場面太過安靜,但這場你死我活的争鬥已經無法避免悄然拉開序幕。
隻見單粱出乎所有人意料,舉起手槍,目光堅定,手臂平穩,槍口對準戴珩津,“砰!”
在所有人震驚的目光中,子彈偏離了目标,“嘭。”有人應聲倒地。
子彈劃過戴珩津發梢,擦過齊嚴墊了肩的西裝尖角,從這個幾乎不可能完成的角度,一槍爆頭了門外開門的保镖。
單粱扭頭看納特,眼裡玩味語氣可惜,“很久沒用,打歪了,爸爸。”
齊嚴也很震驚,扭過頭去看那個被爆頭面部血肉模糊的保镖,再回看單粱,那一聲“爸爸”,加深了他計劃得逞的笑容。戴珩津蹙起眉心,單粱剛才是真的在瞄準他,隻在扣動扳機的那一瞬略微更改了方向,分毫之差,便更換了生死簿上的名單。
他當然被吓住了,他以為自己砸錢調查了單粱全部的底細,但這樣穩準狠的身手,居然不在調查報告裡。
而且,這一槍,不光考驗精準度,更考驗一個人的心理素質與臨場能力,這個成天賣身榜大佬的三流戲子,日日在他老宅沙發上躺着敷面膜看電視聊八卦的廢柴形象,難道都是表演。
單粱的真面目到底是什麼。他為什麼叫納特“爸”?齊嚴的複活沒有讓他動搖,但單粱前後截然相反的改變,讓戴珩津頭次在心底産生極其失重的錯落感。
納特笑着打量戴珩津,拍拍單粱的肩膀,“以後有很多機會,慢慢練。”
單粱扭頭對納特準确地提出自己的要求,“你們一定還有很重要的事談,我先去休息了。不過我希望你們談完後,能給我留一些時間和戴總談一談。”
“可以。”
得到同意,單粱彎腰拿好自己的槍和盒子,目光一掃而過桌面上放着的黑色盒子,然後直起腰,屏住呼吸沉住氣,一步一步腳步穩定邁向戴珩津,擦身而過,目不斜視,踏在那灘血泊上,血色的腳印透染黃棕色的地毯,跟随領路的保镖們走遠,直到鞋底的印記擦幹。
又被蒙住眼睛回到最初關禁他的那個房間,他知道房間裡有監控,所以閃身進狹小的衛生間,雙手撐在洗手台面上,雙臂顫抖得厲害。
狼狽半擡起頭擡眼看鏡中面色蒼白的自己,他剛才那招先發制人,至少能打破這些人目前的如意算盤,清楚他也不是好惹的。但願戴珩津能聽出他故意叫的那聲“爸爸”,戴珩津頭腦比他聰明,應該能利用這個稱呼挖掘出更有價值的信息吧。
接下去要表演什麼劇情,才能讓他們全身而退。剛才齊嚴得逞的笑,他看的清清楚楚。這個人到底在謀劃什麼,跟他突然得到的身份有什麼關聯,這些都是未知的危機。
背過手去掏出卡在腰間的那把槍,剛才測試射擊效果還不錯,就是震得手有些發麻,回彈速度也慢點,不适合連續射擊。
這夥人給了他一把處決式武器……局面真的不容樂觀,但願這些子彈最終不會打在他自己身上。
如果條件再寬容些,他也不想傷害到戴珩津。
「頂層辦公室」
假裝他們在說英文。
“終于見面了,戴先生,數年交手,我們稱得上老相識了。”
幾個手下人過來處理保镖的屍體,還有人送上兩杯咖啡,兩人同樣面對面坐到剛才與單粱交談時的沙發處,納特端起香氣四溢的咖啡,見戴珩津冷臉以待,笑問,“戴先生需要放糖麼?”
“時間寶貴,不妨直說條件。”
納特放下咖啡,翹起二郎腿十分惬意的姿态,“停止你方對我司内網的探索攻擊,把之前拿走的實驗芯片歸還。”
“如果你們立即停止這場鬧劇,我方可以做出讓步。”
“恐怕不行,這不是我能決定的事。我們也不過是拿錢辦事,你懂的。”
“甩鍋給别人時至少要拿出确切名單才算有誠意。”
“那麼戴先生今天帶了多少誠意來呢?”
“運輸航線,以及相當可觀的入境稅率。”
“嗯?”納特撐開眉目,放下腿身體略微前傾,顯然對戴珩津提出的條件感興趣,揮手,手下立即拿來紙和鋼筆,納特推向戴珩津那邊,“我要确切數字。”
戴珩津也不拖延,利索地抽出鋼筆在紙上迅速地寫出數字與經緯度,單手扭轉紙張推回,“到你了。”
納特垂眼注視紙張上的清晰的兩組數字,唇角淺淺勾起,這确實是相當誘人的條件,但這才處于談判初期,“戴先生遠道而來,應該還沒來得及休息,齊嚴。”
“嗯,您說。”齊嚴應聲。
納特側頭向後吩咐,“你先帶戴先生去休息,”轉回頭來對戴珩津笑容滿面,“我接下來還有其他工作,不方便繼續。晚宴還請務必準時赴宴。到那時我們再繼續談。”
兩人一前一後離開辦公室後,戴珩津便說,“帶我去見單粱。”
齊嚴在前面笑,“你真是迫不及待呢,就那麼喜歡他麼。”
“我現在是客人。”
齊嚴停步側回半身看戴珩津,眼神裡複雜的情緒難以捉摸,但最終化解為戲谑,哼笑了聲,“好的,客人。”
單粱強裝鎮定坐在桌前,拿着筆在紙上寫字,他也不知道監控能看到多清晰,但他在紙上寫的全是「啦啦啦啦啊啊啊啊怎麼辦怎麼辦别慌别慌小場面穩住啊啊啊啊啊」這一類把慌亂心境表露無疑的詞字,滿滿一篇,聽到開門聲,立即把紙張壓到這疊白紙的最下面,整理整齊放下筆才側過頭去看,齊嚴推開門但沒有進來,讓出過道留給戴珩津,“晚飯之前,你們有兩小時的時間。”
貼心的為他們關上門,單粱也不知道齊嚴到底走沒走,但眼前,房間裡隻剩他和站在門前闆着臉的戴珩津。
“你想跟我談什麼。”戴珩津在單粱的注視下一步步走進來,坐到單粱身後的床邊。
單粱回過身去,非常小聲說,“我剛才是在利用機會試槍,不是想打你。”
戴珩津當然知道單粱的最終射擊目标不是他,在場人都能看出這點小心思,“你房間裡的監控隻有畫面,說什麼他們聽不見。”
“嗷這樣啊。”單粱松了口氣,随後發覺不對,“你怎麼知道?!”
“我一直在看着。”
“……”
戴珩津像極了抓到對象出軌興師問罪的原配,“那個給你送飯送玩具的外國人是誰?”
單粱眨眨眼,“你都不問我過得好不好,有沒有受傷?問哪門子外國人?”
戴珩津眯起雙眼語氣略帶威脅與警告,“單粱。”
“就我跟你說的那個迷弟啊!那個私生粉!”單粱真是沒什麼城府,戴珩津什麼都沒做他就全招了,澄清之後又覺得委屈,“你幹嘛這麼看我?我在這兒人生地不熟的,可有個人願意幫我,我肯定是要主動示好啊?再說我也沒幹什麼啊?拉拉小手也有問題嗎?你沒聽說斯德哥爾摩症候群嗎?”
本來想教訓單粱一頓平息自己的醋怒,但看單粱張牙舞爪又委屈巴巴的小模樣,他也破功了,噗嗤笑出來,同時也覺得自己瘋了,在這種情況下還能笑得出來,“答應我,等我們回去,就在一起吧。我不會再讓你陷入危險了。”
“嘁。”單粱在戴珩津驚訝的眼中繼續表示不屑,“我們真的還能回去嗎?難道會有美國隊長蜘蛛俠之類的正義大使過來救咱們?”
“他們不會,要不你還是期待一下豬豬俠吧。畢竟那是國産的。”
單粱都被氣笑了,難以想象戴珩津這種形象的人嘴裡怎麼會冒出「豬豬俠」這種鬼稱呼,“喂!你嚴肅點!我認真的!”
兩人看着彼此的眼睛,笑容停不下來,戴珩津張開雙臂,單粱也毫不猶豫地撲過去,相擁在一起,彼此不安的心得到暫時的緩解與安慰,戴珩津微微側頭依靠在單粱靠在他肩上的頭,閉眼欣慰,“我想你了。”
單粱眼底卻有些落寞與沉思,因為他不可否認自己内心真實的想法,他也是。
伏在肩頭,老實安分且平靜,“你有辦法全身而退麼。”
“有。”
“要怎麼做?”
戴珩津不明說辦法,“跟緊我,别亂跑。”
到現在了還要對他隐瞞?到底有沒有把握?單粱很懷疑。
“不過,還真讓你說準了。”
“嗯?”單粱一頭霧水,松開擁抱面對面,“什麼準了?”
“齊嚴沒死。”
“你倆認識?”
“……”戴珩津像看傻子一樣看單粱,發現對方不是在玩笑,而是真的不記得,無語歎氣,“你對我真不走心,以後不允許這樣了。”
什麼跟什麼?單粱依舊不明白,雖然他過去确實沒走心,光走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