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經園落網,國内的同夥第一時間得到消息逃跑了。
所有人都沒想到會是他,以至于沒有在第一時間将人控制。在這節骨眼,海外組又報告戴珩津帶走實驗芯片失聯的消息,遭遇這一連串的變故,内部高層們坐不穩了,逃跑的那個人隻是身居高位,雖然平日消息靈通,但沒有掌握實質工作内容和重要的機密技術,但戴珩津不一樣,他可是單位重點培養的人才,如果他也是反叛中的一員,整個單位将會面臨重組再調,且涉事工作人員都将受牽連,一輩子的仕途基本涼涼了。
此刻所有人的心情比上墳還沉重,不安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上級立即下令監控戴珩津的各處房産、産業、以及家人,有任何情況随時上報。
沒過一會兒便找到了,興奮地叫喊響徹樓道,“戴組長在國内!他回來了!就在北京!”
“在哪兒!立刻快帶人去!”萬局發号施令後又趕緊開口把要跑出去執行的人叫住,“等等,所有人,持械。”
下屬怔愣,随後不自然地點了點頭,“好,知道了。”
下屬離開後,萬局長歎一口氣慢慢做下,為當前事态發展忐忑苦惱,這口氣還沒喘勻,辦公室的門再次被推開,“你?”他蹙眉心煩,也有些不敢聽,噓聲帶有幾分責備地問,“又怎麼了?”
“我也曾經是的他領導,也跟那個誰相處多年,事情發展成這樣我有很大責任,抓捕行動,我申請一同去。”
萬局雙臂平放桌面上緩解壓力,想了想,“你是快退休的人了,這些體力活就讓年輕人去吧,你我靜等消息便是。”
對方毅然決然道,“我對他們兩個人的性格十分熟悉,講一句私心的話,小戴不是那種人。”
“……”
“讓我去吧,萬局,我這把年紀的人,看得通透。”
“唉,你說你,高血壓,心髒搭橋沒多久,還非要參加這種……”萬局苦口婆心,“唉。說了你也不聽,這件事還在調查期,你先不要着急。”
“别勸我了,萬局,讓我去吧,小戴是忠是奸,我都要把他帶回來。”
“……唉,”萬局歎氣連連,無奈妥協,“去吧,讓你去。一定要注意安全。”
「某街道公園」
戴珩津坐在長椅上仰望澄澈的天空出神。
這些年日夜忙碌奔波,爾虞我詐、明争暗鬥,他有多久沒有這樣心無旁骛地放空自我了?自己也算不清。
認識單粱之後,接觸了平凡的生活,才稍稍活得像個正常人。
回想初遇那日,也是這樣晴朗的天氣。
如果他那天沒有去假山後面休息,沒有聽到單粱和朋友的電話,沒有安排單粱去參加午宴……算了,哪有這麼多如果,為什麼當時對單粱的行為感到不爽,做一連串反常的決定,不就是因為一見鐘情了麼。
“……”回想起來自己幼稚的黑曆史,他也感到無語。
不該那樣尖酸刻薄,如果喜歡人家,該放下姿态,大大方方追求人家的。
偏偏選了最壞的方法,強硬地把對方捆在自己身邊,遇到危險,又數次棄對方于不顧。
他怎麼壞成這樣。
原來自己是個壞人嗎?
戴珩津又無法自拔地鑽進牛角尖,連身邊坐了人都忽略的程度。
還是對方叫了他幾聲,他才從無限自責自疑中回歸現實,見到來者,意外也不意外了,表情木然,“領導,好巧。”
“什麼時候回來的?”
“……今天早上。”
“怎麼沒回局裡報道?在這兒坐着?”
四目交彙,雙方都是老道行,會隐藏心思,表面看不出心理活動,戴珩津笑笑,表露出疲憊,“本來是想早點彙報,但身體有些吃不消,想先在這裡休息會兒,沒想到您先來找我了。”
“哦~”對方拉長音點頭,“上級很關注你們的動向,得知你入境後,讓我們來找你。”
“讓領導費心了,”戴珩津雙掌撐膝蓋好似費力才站起來,拍拍褲子上的微塵,親和力拉滿,“領導您吃了麼?我這早飯還沒吃,要不先一起糊弄一口?”
“車在路口等着了,叫上小錢(司機)咱們到老樓(單位)附近找地方吃吧。”
“……”戴珩津微眯雙眼假笑,“行,聽您的,走吧。”
對方剛起來準備走,蘇德友迎急匆匆從小道迎面奔來,“離開他!快過來!他就是内奸!”
柯喬桦眉眼下沉,在戴珩津身邊小聲說,“小戴,不要信,他才是内奸。”
戴珩津不表态,站在原位不動,看這兩人紛争。
蘇德友停在大約五步的距離,“小戴!危險快過來,”說完掏出手槍對準柯喬桦,“他在方經園落網後就失蹤了!現在又來找你,就是為了拿到你手上的芯片!”
柯喬桦蹙眉反駁,“你不要血口噴人!是上級臨時抽調我暫離視線,派我來帶小戴回局裡的!”
“抽調你?你一個半截身子埋黃土的老家夥,怎麼會調你?”
“你不也來了嗎?”柯喬桦據實力證,“方經園是你侄子,你還做什麼狡辯!當初開糾正會,也是你把我的會議資料調換了吧!故意讓小戴以為是我提刁鑽的問題不讓他返崗!”
“胡說,完全是你自導自演!得知小方的身份後我更感到意外!再說,不是你非要安排他參與這次行動嗎?你乖乖束手就擒吧!看在多年同事的情份上,我不為難你!”
兩位昔日交好的領導在他眼前上演真假美猴王,戴珩津留意兩人的神态,似乎都清晰地表明自己是正義的一方。
有些不太對,他插話打斷兩人的對峙,問蘇德友,“不是你安排小方?是柯老?”
“什麼我?”柯喬桦震驚後仰,“我可沒有!這麼重要的任務,我安排個新兵蛋子去添亂麼!”
蘇德友邁近兩步,槍口對準了柯喬桦,“我早就看出你不對勁,張欽垚全家滅門案那次,我主張讓小戴暫不回崗以免被真正的主謀抓住機會加深陷害,可你,那段時間擠破了腦袋組織會議想讓小戴返崗,事後未能得逞,又把小戴塞到萬局那,繼續跟進内檢行動,想必那兩個最先暴露的内奸說出的假消息,是你趁我們不注意指使的吧!”
“信口雌黃,樓内各處都有監控,如果我溜進審訊室,誰能看不到!倒是你,咱們負責的部門根本不必參與審訊,你卻三天兩頭往審訊那跑,我看你才是居心叵測,和萬局湊近乎套審問進展!”
“我才沒有!”倆老頭越說越激烈,脖子紅了,額頭也冒汗了,戴珩津又困又累無語道,“兩位領導,你們一個高血壓一個心髒搭橋,要不然歇會兒緩緩。”讓他耳朵也歇會兒吧。
二老氣喘籲籲紅着脖子瞪着眼,互看不順眼,柯喬桦轉過頭來平複心緒,吃力喘氣還在勸,“小戴,跟我回去,别信他。”
蘇德友來拉人,“别跟他走,他有問題,你跟我走,回去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向上級報告清楚。别沾惹嫌疑。”
“别動!”
“别動!”
他們互相拉扯的時候,其他人也趕到了現場,圍堵戴珩津和柯喬桦,二組組長江楠帶着柯喬桦的拘捕令,“柯老,萬局親自簽的拘捕令,跟我們走吧。”
幾名組員上前控制柯喬桦,柯喬桦無力反抗,“拘捕我做什麼?你們真的調查清楚了嗎?是蘇德友!他是内鬼!”
蘇德友收起槍走到戴珩津身邊,“證據擺在眼前還不承認,如果不是他,怎麼那麼巧,張天齊剛把小方是内奸的消息傳回國,他就不見了。”
戴珩津不說話,他在反複思考方才兩人争吵對話中透露出的一些細節。
正準備向大公園外走,萬局親臨抓捕現場,蘇德友最驚訝,“您怎麼來了?”
萬局看了看他,又看戴珩津和被扣押着的柯喬桦,“沒想到這麼快就抓到了,真是松了口氣。”
戴珩津看他手裡還攥着車鑰匙,“萬局您親自開車過來的?”
萬局沒回他,而是上級批評下級的嚴肅語氣,“小戴,回國了怎麼不先回局裡報告?你知道你給距離惹多大麻煩!芯片呢?交上來,趕緊安排技術科破解。”
戴珩津原本有些困頓迷茫的神色頓時一掃而空,唇角勾起識破的笑容,從懷裡掏出東西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甩臂抛向旁邊的人工湖,在場十幾個人,隻有萬局第一時間反應,撲向人工湖的方向。
等站在草坪上緩過意識來的萬局回頭看他們時,周圍一片寂靜,僅聞自然之聲。
“你在幹什麼!”萬局先發制人,大聲斥責戴珩津的不是,“追查你和柯喬桦屬于正規流程,就算你對局裡不滿,對我的決策不滿,也沒必要這樣!你在損壞國家的利益!”
冠冕堂皇,企圖潑髒水轉移衆人視線,戴珩津看透了他的意圖,舉起手中那枚小小的芯片,“我扔出去的隻是個報廢的Mp3,萬局,連我都不知道這裡面是什麼,你是如何知道它需要技術科破解的呢?”
萬局瞪着他手裡的小卡,突然笑了,“你這孩子,跟我玩上了,芯卡鎖密鑰是基本常識。”大大方方從草叢裡走出來,泰然自若站到戴珩津身前,伸手要拿芯片,“來,給我吧,現在可不是玩笑的時候。你也跟着回局裡,做一份報告。”
戴珩津笑笑把芯片收回手心,“不好意思,萬局,我現在懷疑你的真實身份。”
“懷疑我?哈哈哈……”萬局爽朗大笑,“看來你是真的累了,我也不是苛刻的領導,你把芯片上交,報告等休息好後再寫也可以。”
戴珩津退後,萬局要追上,被二組的組員以身相隔,“怎麼?你們這是要幹什麼?“”
戴珩津字句清晰分析給在場所有人聽,“剛才蘇主任和柯主任前後找到我,約有十分鐘,僅是對峙雙方,意圖向我證實誰是真正的内奸,随後江楠帶組員出現,在第一時間圍住我和柯主任,所有人都沒有忘記此次行動的目的,隻有你,萬局,你過分關心芯片的下落。”
萬局覺得可笑,“我關心意外收獲有問題嗎?你想多了。但我能理解,畢竟你是……”
“不,他說的對。”一直沉默的柯喬桦突然發聲,“你讓我隐藏蹤迹暗中協助,稱防止小戴行蹤洩露被内鬼殺害奪走芯片,要我等小戴入境後,先一步帶小戴回局裡見你,你還說,我跟德遠是多年的老戰友,小戴比起旁人更信任我。你利用我對小戴的關心,算計我,現在倒打一耙稱我是内奸,甚至簽了拘捕令。”
蘇德友蹙眉斟酌柯喬桦的話,恍悟,明白了審訊内奸那幾日,萬局突然對自己的熟絡,恐怕也是以轉移視線為目的,“竟然是你?”
現場人員也不敢妄下決斷,眼神徘徊在這幾人之間,因不辨真僞而錯亂。
萬局又笑,“怎麼會是我?我們入行考核有多嚴,我這個位置就更是了,隻是幾件巧合湊到一起,無憑無據的。”他短歎一聲,“既然在這裡說不清,我們都回去,坐在一起,深刻研讨當前面臨的諸多問題,集中解決,然後迅速調整内部狀态,盡快恢複高效的工作秩序。”
這種時候還在打官腔,真叫人無語啊。
江楠站到戴珩津身前,再添一道隔絕萬局突襲的屏障,“那麼我們現在回去把話說清楚吧。”
“嗯,芯片的處理不宜拖着,先聯系技術科……”
江楠面無表情,“您就先回去說清楚自己的問題吧,芯片我們會按程序處理。”
話都說到這了,跟着走就好了,可萬局還滔滔不絕,找機會湊近戴珩津,看樣子他也知道一旦跟着走可能就出不來了,所以急切着想要拿到芯片逃跑,看來這個東西真的很重要啊。
戴珩津緊緊攥着手心的芯片,“出國執行任務前,我到你辦公室問,為什麼非要安排方經園跟随,你說是蘇主任想讓自己的侄子多曆練,究竟是蘇主任有意安排,還是你故意這麼做的?”
所有懷疑的視線集中在萬局身上,如芒刺背,“你一定是有什麼誤會,回去再談吧。”無論如何也要得到數據芯片,既然戴珩津不肯給,就别怪他了。
佯裝答應跟着往公園外的停車場走,刻意放慢腳步,他袖子裡藏了一把小型手槍,此時偷偷滑到手腕處,伺機動手。
走在隊伍後方的戴珩津還沒有意識到危險悄然降臨,他被單梁占據了思維,不可控制。
隻聽突然幾聲槍響,原本走在他身邊的柯喬桦應聲倒地,血濺在他臉上,随後人員騷動,混亂不堪,他眼神直愣愣看着被二組組員抱在懷中不省人事的柯喬桦,再擡眼,看向已經被控制的萬局和另兩名幫萬局開槍射擊其他人的内奸,江楠大喊,“快叫救護車!快!”
五人受傷,最嚴重的是柯喬桦,救護車趕到的時候,脈搏不穩,幾乎沒有了呼吸。
這是局内前所未有的惡劣事件,驚動了最高級别領導,親自來了解情況。
戴珩津被單獨保護在一間隔離休息室。未經最高級領導的批準,任何人不得靠近。
他坐在桌前,注視着手裡那枚小小的芯片,内心五味雜陳。
不知過去多久,隔離休息室的門向内推開,李局獨自進來,他立即站起來,“領導。”
李局示意他坐,随後坐到他對面,問他這枚芯片的具體來曆。
他一五一十全盤托出,連涉及自己情感問題的糾紛也如實相告,李局聽後沉默良久,他擔心地問詢柯喬桦的情況,李局遺憾地搖了搖頭。
接連的打擊下,戴珩津眼裡再無一絲光亮,心如死灰,“領導,是我沒有及時作出反應,都是我造成的。我願意接受一切處分。”
“不,有些事是無法預料的,不是任何人的錯。你這次工作完成得很出色……先回家休息吧。”
戴珩津低頭猶豫了片刻,還是說出了内心的想法,“領導,我想辭職。”
李局看着他頹廢的樣子,判斷他是一時氣餒思想混亂的糊塗話,“别想太多,回家去,把你的工作和想法告訴你父親,聽聽他怎麼說。不急着回來,想好了再跟我談。”
“……好,謝謝領導。”
芯片終于交付,戴珩津卻沒有如釋重負。
單粱和柯喬桦的相繼離去,是他生命難以承受之重。
打車回順義,司機是個話痨,不停地跟他分析當前病毒發展的形式,并且狠狠吐槽對一些限制政策的怨氣,其中一點就是人們都不出門了,拉不上遠程,現在每月賺的錢較以往足足少了兩倍,說戴珩津這單是他三個月内最遠的一單行程了。
戴珩津沒興趣聽,不吭聲歪頭看窗外,司機感覺到他emo情緒,收口觀察了小半會兒,偷瞄着探探情況,“怎麼了小夥子?遇上不開心的事兒了?被裁員了?還是家裡有事兒啊?”
戴珩津無語,“……安全駕駛,不要分心。”
“……#@&%#¥”司機捂在口罩裡的嘴小聲嘟囔了句。
本以為能就此安靜,可沒等幾分鐘,司機師傅又沒忍住開閘了,“你總壓着不說也不好,容易得病,有啥事說出來,叔給你分析分析。”
戴珩津看他不過四十多歲,居然以叔輩自居,莫不是把他看成二十多歲的小夥子了。
反念一想自己三十七歲還為愛所困,确實像二十多歲人的做派,反正戴着口罩誰也不認識誰,“我對象找不到了。”
“嗐!~”司機師傅大腿一拍,“多大點兒事兒啊,是吵架了還是怎麼了?”
“失火爆炸,沒救出來。”
“……哪兒啊?朝陽?”這麼大動靜兒沒聽說啊?
“芝加哥。”
“………………?!”司機反應了好一會兒,不敢相信地眨眨眼,“芝加哥??是那個制藥公司的事兒嗎?就前幾天上新聞的那兒?!”
這事兒國内也報道了啊,“嗯。”
“……這,嘶,那你,你沒隔離?”
他身份特殊,海關特殊放行的(這裡是因為劇情需要編撰,不作為事實參考),“測了核酸是正常的。”
“啊、你這……emm……”
司機師傅再次沉默了。
戴珩津心想,如果司機要把他轟下車,他就不回順義,先回朝陽的住宅。
但司機沒有,這次憋了得有十分鐘,似乎和自己做過了激烈的思想鬥争,擺爛的心态,“行吧,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來你再說說,這到底是怎麼個事兒,爆炸的原因網上都沒說清楚。”
戴珩津自然不能告訴他,精簡概括,“有個瘋子在宴會廳扔炸彈。”
“……”
“我對象……為了阻止他繼續殺人,最後一次爆炸,沒能出來。”
司機師傅開這麼多年車,什麼故事沒聽過?但這,真是頭一遭。張張嘴不知道咋勸,“……這姑娘……挺勇敢。”
“男的。”
“男、男的……”又給司機整不會了,職業聊天生涯滑鐵盧,“嗯……那他……”
“我找了很久,醫院和現場都找了,沒找到。”
“……唉。”遇上了紅燈,司機換擋喘口氣,“這事兒……也不好說,有的時候吧……”
“我覺得他沒死。”
司機師傅從後視鏡看看他,注意到前面綠燈了,換擋踩油門(自動擋的車),“是,隻要沒找到,就不算死,你看當年馬航那事兒,一飛機的人都沒了,也沒找到,都說墜印度洋了,我看沒這麼簡單。保不齊劫持什麼地方去了呢,把人困住不讓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