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韶喜歡這界,他已經很久沒有睡過一個舒适的覺。
幼時他羸弱,孤身四處逃亡,有一張床能給他休憩是奢望,他多數時候睡在滿是亂石的山洞、硌人的樹杈、紮人的草地,客棧柴房對他來說是豪華套房。
等他巫力強盛,有了舒适的歇腳地,又有不自量力的人來他山頭擾他清淨,竟沒安生休息過一次。
他喜歡這個界,安靜、平和,沒人會打擾他盡興睡覺。
——在煩人的鈴聲吵到他之前。
床頭櫃上的手機嗡嗡震動,南韶不想接,擺爛趴在床上,等手機那頭的人識趣挂斷,那頭的人很是執着,讓手機整整響了2分鐘。
手機震得從床頭櫃邊緣往下栽去。
南韶白皙的手臂從深灰的被褥中伸出,指尖輕指,手機懸浮在半空朝他飄去,他掀起眼皮掃了眼來電顯示。
——經紀人李哥。
南韶依照接收的記憶接了起來,薄唇開阖,嗓音帶着剛睡醒的沙啞與慵懶。
“有事?”
對面似乎挺上火,脾氣暴躁,說話用吼:“南韶,記住你是靠我吃飯的,擺譜不接電話什麼意思,不想幹了?”
“嗯。”南韶應了聲,挂斷電話。
原主的職業是一名藝人,唱歌、跳舞,放在他之前的界就是戲子,屬于人族的奴籍。
南韶一個被全界人追殺的巫族不會看不上戲子,但他沒興趣繼續原主的事業演一個嘩衆取寵的醜角。
他已經規劃好未來,他要先去找回巫杖,等找到巫杖他就找一片深山老林隐居。
目前原主的卡裡還有50萬,完全夠他歸隐前在人世走動,所以他沒必要工作。
挂斷電話後5秒,備注為“經紀人李哥”的人又打來了電話,對方聽起來更暴躁了。
“南韶,你竟敢挂我電話!你……”
“有事?”南韶淡淡問,打斷對方後續施法。
經紀人李哥:“你什麼态度!我看剛幫你争取的熱門綜藝常駐嘉賓位置該換個人了!你繼續被雪藏吧!”
“哦。”南韶挂斷電話,順手拉黑。
他支起身坐起,白色長發垂落胸前,深灰的被褥從他肩頭滑落,露出了占據一半身軀的螣蛇圖騰。
巫力強大的巫族,不僅元神可以化形螣蛇,身上也會出現巫族的螣蛇圖騰,從右腿盤旋而上,纏繞腰間,最後冷峻威嚴的蛇頭落于肩頭。
南韶赤衤果着身軀下床,閑散到換衣間,在滿櫃子花花綠綠、用料節儉的布料中挑了一套相對正常的衣服。
考慮原主是個小有名氣的明星,為避免一定程度上可能引起的騷亂,他禮貌性地戴了頂鴨舌帽遮掩容貌。
口罩他不戴,因為不喜歡,也沒有很必要。
原主平時喜歡濃妝豔抹,如果有親媽,親媽都不認識,用帽子遮了吸睛的白發基本沒人能認出素顔的他。
睡了一晚他要出門了,目的地是市中心萬方廣場的一家火鍋店,原主收藏了很久但一直沒機會去吃。
他餓了,需要進食。
原身的記憶告訴他這個世界有一種叫外賣的東西,在網上下單後會送到家裡,方是方便,但不健康,還是下館子好。
至于巫杖,先不急,等他酒足飯飽用巫力感應一下就知曉落在哪。
南韶打車到了市中心的萬方廣場。
今日周末,天氣晴朗,廣場上人來人往。
廣場中央有小孩子的架子鼓比賽,蘿蔔丁大的小娃娃拿着趕上腿長的鼓錘随着音樂律動自信地在鼓面敲擊,敲得不好聽,但小娃娃很可愛。
南韶饒有興緻地走過去圍觀。
他剛在一處稍空曠的地方站定,褲腿被一個一米高的小女孩扯了兩下。
小女孩是參加比賽的小鼓手,因為表現出衆,老師獎勵了她一朵向日葵。
而此時,小女孩把向日葵捧給南韶,露着一口被糖蛀的漏風牙,笑得像手上的向日葵一樣燦爛。
她說:“爸爸說鮮花贈美人,哥哥長得好看,甜甜把花花送給哥哥。”
南韶蹲下身與小女孩平視,明豔的臉上笑容溫柔,他接過花,捏了下小女孩軟軟的臉蛋,溫聲道:“謝謝你,你叫甜甜?”
千年來第一次有人善意地跟他說話。
這個世界的人族幼崽比他那個世界可愛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