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愛”這種話語,隻适合用來誇獎小童與房中調笑,用在日常生活中就太輕佻了。
江南行:“誇你可愛你就受不了了,小心被滿嘴甜言蜜語的大人拐走哦。”
他毫無負擔地一口一個,趙璟感覺自己再聽下去腦袋都要冒煙了,這簡直是賊喊捉賊:“明明最……的就是師尊你吧!”
“嗯?我哪裡甜言蜜語?”江南行側頭看向窗外,微微上挑的眼尾像一把柔和的弦月,“我說的話不都是發自真心的嗎?”
趙璟說不過,一氣之下……就氣了一下。
師父都能算半個爹了,怎麼能這麼不注意形象?如果他爹一口一個“可愛”,他也會想找塊牆撞死的好嗎!
雖然他知道江南行一向比較随意……雖然逍遙峰也沒什麼形象可言……好吧。
是他沒跟上逍遙峰的水平。
趙璟蓦然想起了正事:“師尊,所以他們拐賣修士是在做什麼,和摘星閣又有什麼關系?”
江南行不無遺憾地收回準備薅兩把的手,把一個香囊丢了過去:“你有空自己問他罷。此人也是被鬼控制了,不過他身上的更弱,我已經去除了。”
“鬼也是可以被人控制種下的嗎?”趙璟接過靈囊。
“‘有錢能使鬼推磨’。不過你身上的和他們有無關系,倒不能蓋棺定論。”
“既然如此……”趙璟正想打開靈囊看看那修士能說出些什麼來,忽而察覺到一絲不對,擡眼道,“師尊,我問您的問題呢?”
江南行微微啞然。
哎呀,沒糊弄過去。
按慣例他該說“你想聽什麼,我現在給你編一個”,但直覺又告訴他,這個小徒弟和别人不一樣,若真這麼說,怕是要心碎不已,然後對他更客氣、更疏離了。
現在本來就已經夠客氣的了,左右他收個徒弟也不是為了給自己添堵的。
江南行想了一想,便道:“我在金丹時,也被鬼薅奪過靈氣,明白你的感受。”
“你既住在逍遙峰,便當是有緣人了。況且,逍遙峰人口凋敝,自我之後幾無傳人,你是外門的佼佼者,我也存了幾分培養接班人的心思。”
得到了這個答案,趙璟心頭一松。
有所要求便好。
其實想想,師父未收他時便願意幫他尋找靈氣逸散之源,明知鬼類纏身很棘手,還願收,不是心善正直之人很難做到。
越流霜在他識海内根本不算事,若劍主不想留,自然可以強行取出。但江南行沒有這麼做,嘴上說是“不想我的劍跟着别人徒弟”,但其實做的樁樁件件都是在麻煩自己,利好他。
他何德何能,可以遇到一個這麼熱心腸的正直長輩呢?
趙璟一時不免擔憂:“那您曾經被鬼奪取靈氣,可有留下什麼後遺症?”
難道現在的身體受損,也是與這鬼類有關?
江南行略一思索,眉眼微彎:“說沒有也有。”
“是什麼?”趙璟有些緊張。難道師父現在看着沒事,其實内裡早已千瘡百孔?果真如此的話,他平日裡還是太不體貼師父了。
“我當時靈氣幾乎散盡,還當自己不久于人世,便想着及時行樂,後來惹得不少人上門追讨情債呢。這個後遺症比較大,不過不怨鬼。”
“……”
趙璟感覺自己腦子裡盤旋的“善良正直”“穩重可靠”等詞又緩緩回到了它們該去的位置。
師父強是真強,性子也是真好,偏偏這言語之中擋也擋不住的風流多情,總能叫他心中剛升起來的孺慕與崇敬煙消雲散。
“别怕,”江南行笑盈盈地說道,“如今我已改過自新,絕不會有人不長眼地上門來擾你我清靜了。”
什麼叫“擾你我清靜”?聽着就跟……趙璟想不出“就跟”什麼一樣,但一股詭異的熱度迅速從脊椎骨沖上了後腦勺。
他臉上燒得慌,便木着張臉道:“嗯。”
江南行看在眼裡,隻覺這小徒弟倒是一本正經得很,平日裡說笑自如,但他稍微說句俏皮話,就突然沉默寡言起來。
可能還是更喜歡那種和藹可親、但有些距離的長輩吧。
他一時有些自省的心,便道:“你若不習慣,我以後就注意着點,不閑聊這些了。”
趙璟脫口而出:“不行。”
江南行:?
趙璟這才反應過來自己下意識說了什麼:“抱歉,我是說……接不住話,是我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