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梁太矮。”
“都胖成豬了……”
“一個男人如此瘦弱簡直可笑!”
闵遊刻薄地評價着每一個來到他面前的年輕人。
突然一股惡臭撲鼻,闵遊猛地往後仰倒,“什麼東西這麼臭!”
神像前站着一個咧嘴傻笑的年輕人,一身污穢,臭氣正是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
連挑大糞的也想擡神?闵遊怒從心起,一揮衣袖掀起一陣狂風,将這臭小子和筊杯都掃地出門。
衆村民見神老爺又顯了神通,明顯是發火了,大氣都不敢出了。
一通對比下來,闵遊悲哀地發現,族長最開始找來的四個年輕人真的算是勉強能看的了。
想他堂堂前任大水神,生來矜貴,一向呼風喚雨無所不能,一時不慎倒了大黴,招惹了災星,這才被奪了神位、抽了神筋,貶到這鳥不拉屎的破村子裡,做了這不入流的鄉村遊神。
鄉村遊神是個什麼東西,做這玩意兒的都是些阿貓阿狗,連正經的神都算不上,今天有明天無的,靠着這些髒污的泥腿子的信仰活命。
他遭貶後,被人一腳從天上踢進了這破廟裡的爛神像中,屈辱至極。
如今他神力近乎全失,還成了個半癱,整日就隻能悶在這裡發黴。好不容易等到過年了,本想着趁此機會被擡出去吹吹風,松松筋骨,這來的都是些什麼東西!
想他當年,身邊的侍神們哪個不美貌如花,無一不精緻整潔、噴香撲鼻。再看看現在,這些村民個個皮膚粗糙骨節粗大,言談舉止十分粗魯,又極其窮酸,他到這裡快一年了,沒享受過幾根香火,供奉更是幾乎沒有。
平時寒酸也就罷了,今日是除夕夜,大大小小的神都會彙聚到天界俯瞰人間,要是被他們看到他被一群醜東西擡着遊村,他甯願在屋裡坐到死!
隻是,闵遊願意坐到死,白水村村民可不答應。除夕遊神是一年中的頭等大事,這件事辦好了,接下來就會順順利利,要是辦不好,整個村的人都會跟着遭殃。正所謂險情出急智,白三腦中靈光乍現,想出了一個絕妙的主意。
闵遊正生悶氣,眼前突然一亮,眼瞅着進來四個身材精壯、容顔俊朗的帥小夥。再定睛一看,哪有帥小夥,分明還是最開始要擡神的四個小夥子,一人頂了一張彩繪面具,又來了。
闵遊:……他們是覺得我眼瞎呢,還是覺得我傻?
白三十分忐忑地又擲了一次筊杯,這一次,兩塊筊杯在地上猶豫着轉悠了半天,終于不情不願地都擺正了。
白三大喜,立刻高聲道:“神老爺同意了!吉時已到,遊—神—喽——!”
在敲鑼打鼓聲中,在震耳欲聾的鞭炮聲裡,闵遊這位新任白水村遊神,終于出門了。
嗅到外頭清冷的空氣,闵遊也不由精神一振,可寒酸的神轎子依然惹得他不快起來,“什麼東西,幾根爛木頭挂上條紅布,也配載着本尊。”
更可氣的是,人群中不知是誰,竟然敢陰陽怪氣他:“這算什麼神老爺,一件實事不給咱們辦,隻管耍威風,敬他幹啥?”
這刺耳的話飄到闵遊耳朵裡,惹得他大怒,可如今他神力低微,行動受限,實在無法在烏泱泱的人群中精準找到這個刺頭,隻得暫時作罷,但将這個聲音深深記在了心裡:好小子,你給我等着。
整個白水村熱鬧歡騰了一整夜,闵遊被扛着遊遍了村裡的每個角落,連豬圈羊圈都沒放過,把他熏得夠嗆。直到東方露出魚肚白,他才被重新送回廟裡。
人群都散去回家吃餃子、拜年去了,小廟裡難得香火旺盛,貢品也從桌上堆到了桌下。
闵遊望着門外,紅霞滿天,碧空如洗,是個極好的大晴天。他心情稍好了些,正伸着懶腰,突然“砰——”一聲,廟門自動緊閉,接着,闵遊被人捏住後頸,一把從神像裡提溜出來按倒在了地上。
粗重的喘息聲裡,闵遊被人從頭到腳摸了一遍。饒是他臉皮再厚,也不禁汗毛倒豎,“混賬東西,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