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遊都震驚了,這白二狗是不是腦子有病,不敬神佛,還明搶貢品,他就不怕自己遭天譴嗎?
白二狗一口氣幹掉兩個饅頭,将剩下的全揣進懷裡,又把籃子踩扁踢到一邊,抹抹嘴,手指向闵遊:“爛泥做的騙子,你要真有神通,怎麼不把我爹娘的命還來!威風抖得厲害,一點實事不幹,要你何用!”
闵遊頭一次見到如此嚣張的凡人,都無語了,這小子是真的勇。
大年初一先被人揩油,又被人指着鼻子罵,還被搶吃了貢品,闵遊也是有氣沒處撒,心裡十分窩火。想來想去,自己淪落到如此地步,都要怪那個殺胚、災星—玄曜。
想起這個名字,闵遊就渾身不适,被生抽神筋的痛楚似乎還遺留在體内,無知無覺的雙腿也在提醒他如今的狼狽。
闵遊努力把不适壓下,翻出前任白水村遊神留下的白水村志,很快就找到了白二狗一家的記載。
白二狗從小就是倒黴蛋,出生在這個鳥不拉屎的破村裡,六歲時父母得了疫病去世了,十二歲就去鎮上大戶人家做短工,日子一直過得窮苦,現在都二十五了也沒找着媳婦。
白二狗父母去世前一夜,笃信神佛的白姥姥托人把他們拉到廟裡,帶着白二狗哭求了一整夜,可夫婦倆還是沒熬過去。從那以後,白二狗路過廟前就要罵幾句。
“切!”闵遊合上村志,“苦命爛命一條,本尊不和你計較。”
“誰惹你了,我去教訓他?”柴昊的聲音突然從空中傳來,他竟然這麼快又來了。
“你又來幹什麼?”闵遊打量着他,“還做這副模樣?”
柴昊這人一向喜奢華,好顯擺,衣着打扮一貫富麗堂皇,這回來竟然換了布衣布鞋,做道士打扮,十分怪異。
柴昊緩緩落地,從衣袖中摸出一箱珠寶,又拿出一箱錦繡華服,“這些你先用着,我已安排好了,不日就給你重塑金身,蓋上新殿,讓你過得舒舒服服。我嘛,就做你的看門人,幫你招攬信徒,助你早日飛升。你雖然被貶,隻要功德圓滿,玄曜也不能奈你何。”
闵遊笑笑,“那你幫我換身衣服試試。”
柴昊激動了,“你竟肯主動與我親近!”
闵遊拉下臉:“隻是試穿一下外袍。”
柴昊把一件華服披到闵遊身上,轉眼間,華服就不見了。
柴昊大驚:“這……”
闵遊撇嘴,又拿起一串珠鍊,珠鍊也消失了。
“看到了吧,不管你給我什麼,我都無福消受。我隻能……”闵遊下巴朝供桌上點了下,“吃這些,也隻能穿本地村民供奉的衣物。”
這就是鄉村遊神的生存法則,他們誕生于村民的信仰中,村民信,就存在,不信,就泯滅,一啄一飲都來自于村民供奉。
闵遊雖是天生天養的水神,但如今被貶入遊神一流,自然也受這種法則束縛。
柴昊扼腕歎息,“怎麼能這樣!太狠了,玄曜實在是太狠了。所謂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們好歹是……”
闵遊目光如刀掃射過來,柴昊立刻閉嘴了,“那……你就得支楞起來,多多滿足村民的心願,這樣他們才會死心塌地信你敬你,你才能好過啊!”
闵遊翻了個白眼,“我懶得理他們。他們信不信我,有什麼所謂,一時死不了。你少管我的事,滾回你的屬地,别來煩我。”
“你你你……”柴昊指着他,“嘴巴總是這麼毒,這都什麼時候了還不肯服軟?”
闵遊冷笑,“服軟有用嗎?”
柴昊望望天,又垂下頭:“也是,他現在貴為天帝,打不過,真的打不過……”
闵遊趕他:“你走吧,這是村廟,他們不會讓外人接手的。”
柴昊歎氣,“我再想想辦法,我再想想……”
柴昊走時已近黃昏,村裡各處又響起了鞭炮聲,之後,夜幕降臨,萬籁俱寂。
闵遊看着黑漆漆的外頭,雙目放空,表情寂寥。
過了許久,他回神,看了看供桌上冰冷粗糙的吃食,想起柴昊的話,思忖道:倒也不無道理,是該挑個美貌的死忠信徒,讓他給我做飯洗衣打掃,定期擡我出去吹吹風看看景,還得給我塑個潇灑的金身……
突然,一道耀眼紅光從天空劃過,直直落到了村東頭。
天,陡然熱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