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冥走後就沒再回來。
一天過去了,兩天過去了……半個月過去了。
破廟裡萬籁俱寂,毫無人氣,陽光到了門口都要轉個彎,裡面愈發陰暗潮濕。
闵遊就這麼一動不動,不吃不喝坐了半個月,連呼吸聲都幾乎沒有。就仿佛回到了他剛被貶落至此的時候,表情麻木,頭發絲都懶得動彈,心死得透透的。
春耕臨近,村民們在地裡忙得熱火朝天,沒有誰再來廟裡。隻有白姥姥,每天早起下地幹活前會來上柱香,對着闵遊念叨幾句。
這天夜裡,明月高懸,一群老鼠路過此地,被廟中的油香吸引,浩浩蕩蕩湧了進來。
油香是從供桌上傳來的,是白姥姥傍晚新烙的一塊餅,裡面隻抹了一點鹽和一星油花,已經引得這群老鼠亢奮不已。
它們連成串爬上供桌,很快将餅搶食殆盡,接着又開始吞吃其他一切能吃的東西。
燃剩的半根蠟燭很快進了它們的肚子,線香也被吃光了,有隻膽大包天的竟嗅到了闵遊腳邊。
老鼠聞到了闵遊身上清甜柔雅的氣息,眼睛都紅了,它發出興奮的“吱吱”聲,招呼同伴過來吃大餐。
闵遊面無表情地看着這群鼠輩,一點也不想動。幹脆被它們吃了得了,他早就是天地間最大的一個笑話了,就讓這個笑話更好笑一點得了——昔日大水神闵遊葬身鼠腹,屍骨無存!多麼勁爆的消息,估計玄曜聽到能當場笑死了。
“吱—!”一隻老鼠發起了沖鋒的号角,其他老鼠跟着一齊往闵遊身上撲。
有人急沖進來,将鼠群掃翻在地,“滾開!”
老鼠們立刻夾着尾巴逃走了。
闵遊眯着眼睛看向來人,高冷得一言不發。是白冥,他竟然又回來了,他回來幹什麼?
趕走老鼠後,白冥原地站立,仰頭盯着闵遊看了很久,歎了口氣,去外面打了桶水,拿起抹布開始為闵遊擦拭身體。
“神君,你這麼愛幹淨,怎麼會讓老鼠近你的身?”
闵遊不答反問,“你不是走了嗎,還回來幹什麼?”
白冥手一頓,“我是很生你的氣,你亂發脾氣還打人,你應該向我道歉……”
“做夢!”闵遊十分強硬。
白冥仔細地為闵遊擦拭完雙腳,手撫過他毫無知覺的雙腿時,停下了。
闵遊對此十分敏感,“幹嘛?”
白冥搖搖頭,繼續幹活。
闵遊見他不說話了,反而主動挑釁,“怎麼,到外面後發現活不下去,又要求我收留你了?”
白冥深深看了他一眼,“我是離不開你,我在外面每時每刻都想着你。我現在還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總有一天我會想明白的。”
闵遊:……這個蠢貨知不知道自己說這種話是什麼意思?他是在表白嗎?呸!
闵遊全身上下嘴最硬,“想讓我給你道歉,你就是白日做夢。你是本尊的信徒,本尊打你罵你都是理所應當。打你一下怎麼了,就是要你的命你也得乖乖奉上,誰給你的膽子敢扭頭就走!”
白冥不和他争辯,繼續為他擦洗,把這些日子以來的灰塵啊蛛網啊全都擦掉了。
神像還是那副粗陋的樣子,但幹淨整潔多了,隐隐還能看到些闵遊神魂的影子。
接着白冥又将破廟裡裡外外都灑掃了一遍,空氣立刻清新了起來。
闵遊全程冷眼瞧着,擺足了派頭。管你是誰派來的,有什麼目的,不還是隻能依附于我,哼!
白冥把一切收拾妥當後,看了看,發現廟裡一根香都沒有了,便又出去了會兒,回來時竟然背了個大包袱。
闵遊好奇起來,探身去看。
白冥把包裹打開,裡面竟然是一大堆香燭燈油香火,一大疊木頭片子,還有一隻鼓鼓囊囊的荷包,看起來裡面裝的都是銀錢。
闵遊忍不住了,“你從哪裡弄來的?這些天你去哪兒了?”
“我跟着白二狗去他主人家做工了。”白冥邊麻利地把貢品擺放到供桌上邊道。
“你竟然跟那個狗東西沆瀣一氣!”
白冥語氣平淡,“我那天被你打破了頭,出去後疼得摔倒了,二狗路過看到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