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清衍雙眉緊蹙,眉間似乎環繞着陰雲。作為醫者,她最不待見的病人就是自己不愛惜自己身體的病人。
她是真沒料到,看着整日無所事事,窩在須彌山中從不外出的閑人洛初霁,體内竟藏有如此多的隐傷。
“什麼?!内傷!?醫仙大人,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晏今雙眼圓瞪,詫異之色幾乎要跑到洛初霁和商清衍的臉上去。
與商清衍三年相伴,她的醫術,自己自然不會懷疑。
可師姐那日在栖靈山展示出那般強大的實力之後,又怎麼叫她相信她身體裡面藏有諸多内傷。
心口一滞,想到上次自己入山須彌時師姐的那副模樣,頓時紅了眼眶。
陷入了懷疑又心疼的情緒,晏今歡閉上了雙眼,可耳邊,卻傳來了一道近乎安慰的溫柔聲音。
“無、無妨。”
晏今歡還未為這道溫柔到幾乎不像師姐的聲音感到詫異,馬車外,卻突有異響傳來。
“鬼!鬼域魔軍來了!大家快跑!”
幾乎聽見的瞬間,晏今歡本能眸色一沉,頃刻間越窗而出,落在馬車之上。
此時已到魔獸森林的外層,四周高大的古樹與縱橫的枝葉遮天蔽日,密不透風。
晏今歡再細細探看而去,果然見四周魔氣彌漫,四周的古樹之後,走出來許多鬼面魔軍。鬼域魔軍均着黑紋寬大戰士袍,背批一黑色披風,以黑色獠牙面具掩面,周身,是濃郁到能以肉眼看清的鬼域魔氣。
這些家夥,對于晏今歡來說,都算得上是“老朋友”了。
淩墟宗修煉五年,成為首位年輕一輩劍術仙法集大成者之後,她便下山曆練。當時深覺一人曆練無趣,去喚師姐相伴,卻不料師姐拒了自己。
那時與師姐并不親厚,不覺有甚。
後來便叫昆吾山那二位日日纏着自己比鬥的謝家姐妹,一起組了個隊伍下山曆練。
而她們下山曆練,立志所除之怪,便是這在和塵大陸到處為害的鬼域魔軍。
三年來,她斬盡無數鬼域魔軍,從力不從心變得得心應手,速度愈發之快,心中深感斬其之妙法。
後來回到鬼域,在阿母那裡恢複了入淩墟宗之前的記憶,才恍然驚覺,自己在鬼域,猶有十年斬魔曆史。
鬼域魔軍雖有鬼域二字作為前綴,卻是和塵大陸之人主觀為其扣上的帽子。以為鬼域魔軍是由鬼域之人催生而出,用來禍害和塵大陸。
其實事實正相反,鬼域亦苦鬼域魔軍久矣,見之,亦是立斬不怠。
兩處記憶一磨合,便更對身前的鬼域魔軍熟悉萬分。
“快!快跑啊!”
有新弟子驚慌失措,腿不擇路地跌撞着向後跑去,他全然沒注意到,後方林中亦有影影綽綽,揮之不去的鬼域魔氣。
幾乎在一瞬間,晏今歡将背上那柄通體被黑布覆蓋的劍握在手中,然後靈力驟加,朝着那名弟子抛去。
那名弟子隻感覺眼前一花,寒芒突現,下一秒,一道劍影擦着他的手臂而過,深深地貫入了他腳前的土壤之中。
“你!你幹嘛!”那弟子驚魂未定地問道,可下一秒,一隻鬼域魔魂便出現在了他身前不足五米的位置上。
砰!
那處的地被那隻鬼域魔魂轟然砸出一個大洞。
見一擊未得逞,它扭了扭身子,退回了林中。
那名弟子這才驚魂未定,眸中之色由不滿轉變為感激,踉跄地趕回馬車邊,朝晏今歡道歉與緻謝。
晏今歡淡然地點了點頭,随後看向還有一些蠢蠢欲動的,想要逃跑的身影,道:“遇七煞魔魂陣,逃,即死。”
衆弟子見晏今歡說得這樣笃定,也都親眼見她救下了一名弟子,也不疑有他,飛快朝着她所在之處圍了過來。
縱使不知道該如何對付這群鬼域魔軍,但他們知道,在晏今歡這種一看就懂得很多的人身旁,總是安全一些。
眼見這邊團結起來,鬼域魔軍一時也不敢再輕舉妄動,隻是藏在林中,靜待着突破之機。
因着對付過鬼域魔軍的諸般經驗,晏今歡心中并不如旁人那般畏縮害怕,她跳下馬車,閑庭信步将自己的劍拔了回來,然後轉身,淡然與已然聚在一起的洛初霁、商清衍及剩下兩位長老聚首。
踱步過來,首先便擡眸瞧向那人,霎時驚覺她的氣色已然好了許多,唇瓣不再蒼白無力,恢複了以往的紅潤。
即見如此,晏今歡眉間愁雲亦解,她放松地笑了一聲,随即示好似地走到那人跟前,施禮道:“洛師姐,你且放心休息,區區七煞魔魂陣,我自有破解之法,定不叫其傷你分毫。”
那兩名在聽見七煞魔魂陣之後吓得臉色蒼白的長老俱驚,看向晏今歡,意識到她是栖靈山的那位後起之秀後,緩了緩臉色,卻又皺眉道:“你雖修行一日千裡,卻萬萬不可妄自托大。這七煞魔魂陣,合我二人長老之力,亦不能破,你,又有甚辦法?”
剛要回應兩位長老的質疑,額頭,卻兀地被一清涼柔軟之物探上。晏今歡愕然擡眸,隻見那人已然走到了自己的跟前,白皙的指尖正抵在自己的額頭處。
頃刻間,晏今歡隻感覺一股強大的靈力湧入了自己的體内。可那靈力又溫和不已,在她體内遊走,沒有傷她分毫。
師姐這是……将自己的靈力借予了我一些?
随後,像是意識到了什麼一般,晏今歡臉色一變,幾乎是下意識地伸出雙手,将搖搖欲墜的那人接入了懷裡。
看着唇瓣再次變得毫無血色,晏今歡心底一沉,生平第一次在洛初霁面前壓不住自己的情緒,含着愠怒問道:“洛師姐便這般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嗎?我有破解之法,何須借用你的靈力?白白勞你再次損傷。”
這次,又被自己近乎強硬地攬在懷中,懷中那人,卻是出乎意料地安靜,半晌,才泠然靜答:“但求你無傷而歸。”
本以為因着馬車上被誤會的孟浪之舉,師姐現下并不會給予自己回應。
可出乎意料地,那人的聲音自胸膛那處響起,一瞬間,似裹挾着春風,順着蜿蜒血肉,流到了她的心髒那處。
咚,咚咚。
聽罷這道擔憂之語,晏今歡指尖一頓,心中的愠怒陡然消散,胸腔中,漏了一拍的勃勃心跳難以忽略,心髒,振奮、歡愉到幾乎快要破體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