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熱的濕意令靈均極度不适,連忙向後一仰。本身她的其他感官就比常人敏感,更别提小梅是貼在她的耳上說話的。
“廉晨知道了。小梅啊……”靈均歎了口氣。
“啊?”小梅生怕她又問起顔妃的事。
“将廉晨的眼睛拿來。”說的是她的拐杖。
小梅從床沿邊拿起玄色的長杖,遞到靈均的掌心中。她疑惑道:“公主,現下剛下早朝的時辰,你要去哪?萬一沖撞了哪位……可又是好一陣奚落。”
生怕那小嘴喋喋不休起來,靈均連忙出聲打斷她道:“廉晨去找關栖歸。”
我的天老爺啊!在世觀音如來佛!小梅有一萬個心髒都不夠擔驚受怕的,她連忙拽緊了靈均的衣袖,帶着哭腔道:“公主!不是說好了,不提那位的名諱!”
“開玩笑罷了。”靈均順着眼前模糊在一起的色塊憑着記憶找到衣櫃,拿出一件素色襦裙就開始往身上穿。
見此狀小梅踱步上前就要幫忙,靈均打斷她道:“廉晨自己來。”
制止了小梅的動作,靈均自己穿了足有五分鐘才将這繁雜的襦裙穿好,看得小梅是在一旁幹着急又不敢上前幫忙。
“廉晨今年多大了?”靈均杵着玄杖向記憶中的荷花池邊走去。
見靈均自己走了,小梅連忙上前跟緊她,回應道:“芳齡十八了。”
“小梅。”靈均停下步伐,轉頭湊近盯着小梅的眼。小梅的眼睛很亮,眼神中都透露着無邪。她覺得很美,這是她見到的第一雙眼。
“公主?”小梅被迫停下步伐。
被那湊近的美顔一擊,一瞬間她突然覺得公主似是能看見,然這個念頭即刻浮光掠影似的一閃而過了。她搖了搖頭,連忙後退兩步,再看那不能聚焦的眼,複又懊惱了起來。
“你去做自己的事,廉晨自己出去走走。”靈均淺淺一笑。
“可是……”
“沒有可是。廉晨讓你這樣做,去吧。”
說罷也不等小梅回應,靈均自己一人自行向着荷花池邊走去。
雖說能看見模糊的輪廓,就像是高度近視,兩米開外人畜不分。荷花池邊的池水的氣息混雜着荷花的香氣湧入靈均的鼻中。
相較于眼睛看到的,靈均已經習慣于靠着其他的感官感受世界。這世間的美好與甯靜仿佛就在這一刻,靈均隻覺得現下的時光治愈心田。
荷花池邊有一簇野花,靈均靠近緩緩蹲下,左手持着玄杖,右手輕撫野花。她伸頭靠近那野花,野花盡管已經貼到了眼前,也僅是能分辨它的輪廓與色澤。可……這就夠了。
對于靈均曾活在一片虛無中來說,僅僅是這樣,她都也知足了。
靈均用心記下自己所見的輪廓,憑着生前所學的知識将它們一一對應起來。前所未有的新奇感覺充盈着内心,她隻覺得自己仿佛被治愈。
不知覺間,竟又落了兩行清淚。
靈均連忙擡手拭淚,起身杵着玄杖左右探路。她閉上眼,向前不管不顧地走去,隻想将此時此刻那過分治愈的觀感定格——
卻似是撞到了什麼軟軟的東西。
靈均嘶了一聲,後知後覺意識到了什麼——
媽呀!這軟軟的東西是個人!
靈均後背冷汗直冒,生怕沖撞了那些施暴者,卻聽得了清冽而飽含歉意的一聲:
“在下失禮了,還請廉晨公主恕罪。”
這麼有禮貌?是個羊毛,得薅。靈均緩緩踱步靠近,佯裝聞了聞來人氣息,實則是偷摸瞧眼前人的大緻模樣:“沒聞過,來者何人?”
關栖歸:……這種打招呼方式是不是新奇了些?
她向後退兩步保持距離,上下打量起這倒黴公主。長得還是和從前那樣,甚至愈發出衆了,隻是那眼睛……
關栖歸眯起眼來饒有興緻地答道:“關公子。”
“沒聽說過,哪位關公子?”靈均話音剛落,想起了什麼,心内一驚——
該不會這人就是……
她瞪圓了雙眼,連忙湊近些,将自己手裡的玄杖塞到關栖歸手中,踮起腳尖捧着她的臉仔細瞧摸。似是嫌沒記夠,她又聞了聞眼前人頸間的氣息,是股說不出來的好聞清香。
倒像是個女子身上該有的氣息……
這倒黴公主!關栖歸擺正她的站姿,靈均靠近她在她頸邊嗅時她也同時能聞到靈均身上的氣息,有些甜……
關栖歸耳尖有些微紅,手握成拳,輕咳一聲道:“男女授受不親,公主請自重。”
“關栖歸?”靈均再次靠近了些小聲問她。
“公主似是認識在下?”關栖歸不知道這倒黴公主葫蘆裡究竟賣的什麼藥。這公主是變得有些不同了,原先還能從她的言語中感知到她是藍色的,而現在……怎會是一片空白?
世人隻知祿國長子關栖歸、凜國質子關栖歸,卻不知她關栖歸擁有生來便有的天賦——
聞聲辨色。
就如同名一般,别人說話時她能夠感知到這人的色彩。就比如她那絕情母後的深紫色,象征着老謀深算。而這次的倒黴公主……
真是有趣,她倒是要看看她為何變得不同了。
“不認識。”靈均突然警鈴大醒,懊惱不已。
自己怕不是個笨蛋吧,要是擱在古代宮廷劇裡頭,定是活不過一集。大靈才說過崩壞界的因素是關栖歸,她倒是蠢,直接給這大魔頭送人頭來了。
關栖歸冷笑一聲,上前拉起靈均的胳膊朝着她的小居走去,冠冕堂皇道:“公主若是不嫌棄,上在下的寒舍小叙一番罷。”
靈均:!不能去啊,這人是大魔頭!
靈均往回扯了扯自己的胳膊,力不敵關栖歸,隻好退一步道:“廉晨與關公子從未見過,也沒舊要叙。男女授受不親,還請關公子自重!”
叙個屁!這魔頭鐵定是帶她去殺人滅口的地方了!不怪敵人太強大,實在是自己蠢笨無比,這拯救世界的活,還是讓給其他人吧……
“在下有話想同公主私聊。”關栖歸似是有些無奈。
“廉晨不想同公子私聊!”靈均斬釘截鐵。
見她抗拒十分,走路也十分不配合,關栖歸唇角一勾,一把将其橫抱起,竟使輕功飄回了小居。
“啊!”靈均驚呼連忙摟緊關栖歸的脖頸,頭靠在她的前胸。
還是命要緊,起碼這樣抱,她不會把她半路摔死。雖說眼睛看不清,可靈均其他的感官可不是擺設。她能明顯感知到她們應該不是正常行走。
“哦?公主似是與傳聞中的有所不同?”關栖歸低首在她耳旁輕語。
“何知?”靈均羞得滿臉绯紅,聲音如蚊。
“公主似是……能看見。”關栖歸沉着嗓子,一字一句道。
令靈均想起了地獄裡爬上來的惡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