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依國師之見。”阿特拉斯神色疲憊，“如今的亞特蘭蒂斯…這個已然脫離原有運行模式的國度，它的人民應當何去何從？”

“我還是認為和外來者的合作有必要。”洛梓漓的面色看不出絲毫變化，平靜的陳述着她所推測出的事實，“黑塔一層攻塔結束，不論哪一個攻塔區域，‘賓客’或‘入侵者’，總有一方會全滅。如今的亞特蘭蒂斯不說死了二分之一，最多也隻餘五分之三人口不到，光圈旁落，秩序破碎，已成定局。”

“當下最為關鍵的，無論是對我還是對陛下幾位，保護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在此基礎上，盡可能多的維持原有的模式，和那些所謂的‘異族’，博取合作吧。”

洛梓漓輕輕加重了“異族”這個字眼，“另外，若是陛下想暫緩當下局面，也不是沒有辦法，雖說人性本貪，但趨利避害圖求安穩，終究是大多數人之所求。陛下不妨将王國變為組織，以齊心協力共抗黑塔之名，收集道具，按需分配，助力麾下子民渡過難關…”

少女的臉上看不清神色，腦海中卻閃過當年地球黑塔七層時，紅糖皇後鎮守黑塔前的那片屍山血海。

“集全亞特蘭蒂斯之力，或有一線生機。”

慕回雪看着她，黑塔冰冷的機械音仿佛又響起在耳畔。

不可逆轉的結局。

女人垂眼，廣州塔頂的月亮猶在眼前。

慕回雪在心底歎了口氣。

何必呢？這一次，我們注定隻能選擇自私。

然而少女很快轉移了話題。

“對了陛下。”她擡頭，笑道，“既然要合作，我想請您在一區範圍内幫我找一個人。”

“哦？”阿特拉斯挑眉。

“就是攻塔遊戲中率領賓客們反抗的那個黑衣男人。”洛梓漓穩住語氣，以絲毫聽不出端倪的平淡語調開口，“看得出來，異族們都很是信任他。這樣一個人物，又正好處于一區範圍内，我們又想要尋求合作…”

“從他入手，再好不過了。”

———————————————————

“隐藏任務？”青年的聲音裡帶着明顯的驚訝，随即皺眉，“集體性的？”

“嗯。類似于當年我将全體華夏玩家都強制拉入一層攻塔遊戲那樣。”傅聞奪握着手中的火雞蛋，半倚在街旁某座樓中房間的牆上，眼神微微一凝，“而且，開啟隐藏任務的人，是洛梓漓。”

唐陌一愣，不自覺地擡頭望向一區的方向。

“阿漓…”他喃喃，“維克多。”

“嗯？”傅聞奪敏銳的察覺到了不對。

“你…見到她了？”

“算是吧。”男人頓了頓，“隻是有所猜測，但如果那個人真是你妹妹，她在亞特蘭蒂斯的生活看起來過得應當不錯。”

“那丫頭确實不像會讓自己過苦日子的類型。”唐陌輕笑，往日記憶又浮上心頭。

隻是……

青年唇角弧度漸漸消失。

四年，從14歲到19歲，待在這樣一個陌生的地方，就算有不知道為什麼也會出現在這裡的慕回雪一起，也簡直難以想象。

“要相信他。”傅聞奪隔了千裡，卻也仿佛看出了火雞蛋對面人的沉默，“洛風城那個老狐狸的樣子，他的侄女能力也絕不會差到哪去。何況，她的本事，你也了解的不是麼？”

青年失笑，他剛想再開口，卻看到火雞蛋上的光芒猛然暗了下去。

唐陌心頭一跳。

———————————————————

與此同時。

“快，他在那兒！”

高低錯落的奇特建築間，黑影輾轉騰躍，幾乎眨眼就能消失在茫茫的建築群中。可那些緊随在他身後的衛隊卻仿佛能夠預知男人的下一步動作一般，不斷的從散落在亞特蘭蒂斯街道各處的貝殼通道中魚貫而出，将他團團包圍。

不對勁。

傅聞奪腳步不停，火雞蛋被他匆匆塞在口袋。他閃身轉入小巷，複又穿出另一條街道。不遠處穿着制服的亞特蘭蒂斯士兵不斷逼近。

簡直準的可怕。一定有什麼在幫他們。高等文明的科技，難道就已經發展到如此地步了嗎？

而且…為什麼突然展開追擊，似乎目标還隻是我一個人？

傅聞奪将身形隐于陰影，反手從口袋中掏出一個圓球狀物體，向下一扔，身影瞬間消失在原地。

雖然這次試煉來的突然，但黑塔還是設置了機制，将人類原有的道具一并帶到了亞特蘭蒂斯。也正因如此，傅聞奪此時才有利用道具所獲取的片刻喘息之機。

然而，就在此時，虛空中忽地有道黑色鞭影撕裂空間，卷着傅聞奪的手臂将他向後扯去。男人眼瞳一縮，幾乎在刹那抽出黑色小刀向後劃去，卻聽見後方茫茫虛空裡傳來輕笑，身體瞬間僵硬，動作不得。

“第一次見面…似乎不太愉快呢。”是一個帶着輕佻和散漫意味的男聲，随後又有一道女聲響起。

“邪神大人動作可要快些，好不容易比那家夥先找見了人，可不能就這麼跑了。”

眼前被紅色覆蓋，手臂上長鞭骨刺穿透皮肉，耳邊傳來清晰的腳步聲。

“這麼快就追來了，看來是來不及了呢。”又是那個女聲，“沒關系，我們下次再見。現在，該去會會老熟人了。”

一股推力襲來，傅聞奪清晰的感受到虛空中的那個女人猩紅的瞳色中裹夾的冰冷和肩膀上傳來的力道。

意識回籠，身體掌控權重新交握，卻見身旁衛隊已将他團團圍住，男人暗暗捏緊刀柄，一旁忽地傳來一道有些熟悉的聲音。

“異族。”面具下女人唇角微彎，似乎在竭力壓制笑意，“跟我們走一趟吧。”

“國師要見你。”

———————————————————

“為什麼偏偏在這個時候特地喊我過來。”

洛梓漓轉身，少女清麗的臉龐映在陽光下，眼中亮着閃閃的光，又很快被她隐去，“就為了讓我來看你澆花？”

“當然不。”奧菲斯将手中精巧的懸浮灑水球放下，轉過身來，“今天你和阿特拉斯他們的對話，我略有耳聞。不過就事論事，若不是八國主的死，阿特拉斯恐怕還沒那麼快下定支持你的決心。”

奧菲斯擡眸，輕輕拂去袖上灰塵，“不過你這合作人選挑的挺有意思。”

她開口，語調平靜。

“傅聞奪，你所在那個時空一個名為華夏的國度的少校，當時全球排名第一的偷渡客。”

她沒有看向洛梓漓，也隻是挂着她那一如既往的溫和笑意。少女的後背卻猛然浸出冷汗。

“你确實沒有告訴過我們你與你那同伴的具體來處，可即便黑塔改變機制，讓所有人語言互通，說話時的口型，身體的外貌特征，以及你對于異族到來這件事不自覺的在意與重視，就足以說明很多了。”

“他們是你的族人，你卻承諾要幫亞特蘭蒂斯度過危機，這種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她沒有再說下去，洛梓漓抿唇。

“可你沒有告訴阿特拉斯。”少女試探着開口，“或者說你們都心知肚明，卻并未反對。”

“是啊。”奧菲斯笑着上前對上她目光，“于我亞特蘭蒂斯有利的事情，我為什麼要阻攔？至于阿特拉斯那邊…先不說他有沒有猜到，即便猜到了，我既未表明反對，阿特拉斯就算知道真相，也不敢對你如何。”

“你就這麼信任我？”洛梓漓沉默片刻，問。

“不是信任你。”奧菲斯目光下移，落在她身側垂着的手上戴着的那枚戒指上，眼瞳在陽光下泛着淡淡的鎏金色，“是我有自信，若你心懷不軌，即便亞特蘭蒂斯注定走向毀滅，我也能讓國師與此處一同埋葬。”

洛梓漓：……

“好啦。”奧菲斯似乎預知到了什麼，擡頭望向宮廷方向，“你的故人到了，快去吧。”

“另外，戒指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