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他在黑暗中艱難前行。
越是無法透光的寶石,在夜間的活動能力便越是低下,減少的視野與加劇消耗的精力都在催促他趕緊回去。盡管如此,他還是義無反顧地走進了黑夜,隻因青金仍在外頭。
緒之濱、西之海濱、西之草原……最後在天色微白的時候,他才猛然想起距離學校最近的南之濱還未曾搜尋。
匆匆忙忙地奔到那白色的海灘,卻看到在金色的晨晖中,他日思夜想的藍色寶石,此時正露出他曾經非常熟悉,現在幾乎再也沒看見的寵溺微笑,将銀白色的外層擁入懷中。
“青……”
他想要從眼前的景象中逃離,但雙腿又死死地釘在原地;他想要上前質問青金,但理智又告訴他青金擁抱外層毫無問題。
想回去。
一股沖動與恐懼在他的胸膛中橫沖亂撞,他卻隻能擁抱着自己頹然地跪倒在沙礫之上。
想回去。
黑色的他無法理解這種陌生的情緒,他隻是隐約,知道假如自己繼續留在“外邊”,就要永遠失去青金了。
想回去。
他忽然覺得身體表面的衣服是如此的單薄,硬度7的漆黑身軀又是如此的冰冷而脆弱,連陽光的照射與海風的吹襲都無法抵禦。
“嗯?你也來了?”
終于結束相擁的二人留意到了躲在岩石後的他,在他手足無措地想要解釋的時候,閃爍着璀璨藍光的眼睛一反常态,脈脈地注視着他:
“過來吧。”
“青金?”
黑色的他難以置信地擡起頭來,卻見到靛藍色寶石松開了緊抱外層的雙手,緩步走到他身前。靈活的指頭憐惜而珍視地捧起了他的臉頰,深藍色的眼眸中重新恢複成往日的溫柔與包容:
“一直以來辛苦你了。今天開始,我們三人繼續一起組隊吧。”
“終于……不再……對我不理不睬了嗎?”
委屈、不解、難受、恐懼……多日以來壓抑的情緒在抵達終點後一口氣湧上心頭,想要傾吐之際又在那深沉的群青色中難以自控地沉淪。
“當然了,因為你也是幽靈啊。”
黑色的他如雛鳥回巢般撲入青金石胸膛。依偎在外層與青金石的雙臂中,被緊密地包裹其中的感覺讓黑色的他分外安心。
身體的外側不再空虛,他終于回到了屬于他的歸處。
睜開眼眸,早晨的陽光穿過窗戶映入眼簾,昨晚睡覺前翻閱的寶石庫記錄冊此刻在書桌上被風吹得沙沙作響,憨态可掬的狐狸玩偶依舊是端坐在枕邊,用那雙豆大的眼珠凝視着他。
一切都沒有改變,一切都恰如他入睡前那樣。
他早就知道,也早已習慣了。
一如以往地換上常服,黑水晶将被風吹亂的記錄冊重新整理妥當,然後便孤身前往寶石庫開始一日的工作。
方才的夢境并未多擾亂他的心神。實際上,自從數個月前外層自作主張地送來小狐狸玩偶以來,他幾乎每天都會夢見過去的情景。
現實與夢境的界限逐漸模糊,但屬于過去青金石的話語卻依舊揮之不去。正因如此,他對能獨享青金寵愛的外層羨慕得幾乎發狂。
他也并不明白,為何在保留了全部記憶的他與外層之間,青金唯獨隻選擇白色的外層。這份糅襍着不解的苦悶伴随着無盡等待的越發深沉。黑色的他隐隐覺得,他某些隐秘的想法是不該、也絕不能産生的,所以他在等待的同時,也有意無意地回避了與外層的交流。
但如今,能唯一察覺到他内心不堪并伸出援手的,偏偏卻隻有這位曾經緊密相連的兄弟。
回想起銀白色水晶送來玩偶時,盡管帶着寬解,卻難掩擔憂的神色,黑色的他隻覺得嘴巴中滿是青草般的苦澀。
外層水晶到底觀察了多久?又發現了多少?假如外層感知到他那些想法,然後告訴青金的話,青金又會怎麼看待他呢?
雖然這隻是一個無端的猜測,黑發水晶前進的步伐卻仿佛被忽然拉住般,死死地釘在走道的地闆。也正是這因驚懼而産生的晃神,讓他沒有注意到走廊的情況,任由那個薄荷綠色的冒失鬼撞在他身上。
“哇啊啊啊啊!”
“什……笨蛋!你在搞什麼啊!”
盡管被冒然打斷思考心下有點不爽,但在協助處理醫務時磨練出來的本能反應,依然讓他拉住差點被撞得人仰馬翻的磷葉石。最近這十多天難得沒新的傷患,他可不想這個記錄被自己親手打破。
“嘿!放我下來!沒看到我正在忙嗎?”
被黑色水晶單手提起的薄荷綠寶石也沒道謝,隻是慌張地往後一看,然後再把懷中包袱往上提了提,便想繞過黑水晶繼續往前奔。然而這鬼鬼祟祟的動作反而激起了黑水晶的好奇心,甚至讓他忽視了對磷葉石莽撞的厭惡。
“你還能忙什麼,現在這個時間你不是應該在跟青金進行射擊訓練嗎?還有那個布包是什麼?”
“啊!那是我的!别看!”
但一個沒上過戰場的3.5,又怎麼是硬度7的對手?僅僅一個交手,磷葉石的布包便來到了黑水晶的手中。無視薄荷綠寶石的抗議,黑色水晶輕松解開布袋的繩結:一把嶄新的小巧輕弩便出現其中。
“弩?這不是上周青金才剛做好給你練習的嗎?”
漆黑的眼眸對上冷汗直冒、閃縮着往後挪動的磷葉石,黑色水晶臉上的疑惑逐漸被冰冷的憤怒所取代:他大概明白為何磷葉石會鬼鬼祟祟地躲回學校了。
“你居然翹了青金的課?”
“……這不也是沒辦法嘛,這也太難了!什麼走位預判、什麼按照引力與風向對彈道的影響,一點都不好玩!我根本做不到啊!果然遠程是不行的,用劍戰鬥才是……”
“回去。”
“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