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第三次經過包子店後,宋聞璟喊小簡的聲音已經顫抖的帶着哭腔,手中的早餐掉落在地上。
他撒腿就往家跑,包子被他一腳踩碎,乳白色的豆漿在紅地磚的縫隙裡蔓延開。
“哐——”
自行車頭直接撞開了宋家的鐵門,這鐵門攔在院子外頭,宋聞璟長腿一擡從車上下來,車子應聲倒在地上。
他的頭發完全被汗水打濕貼在額頭,大汗淋漓的站在門口,太陽直直照射在他頭頂,格外刺眼。
視線穿過院子,正對着客廳,他清楚能看到堂屋中面對面坐着的三個人,頭頂的吊扇搖曳,扇葉的影子轉着圈映在地上仿佛将他們割裂開來,顯得不真實。
“小璟,你回來了?”
宋南率先站起身,臉上還留着沒來得及擦去的淚珠,見大兒子回來,他倉促擡起胳膊随意在臉上抹了兩下,拭去淚痕。
宋聞璟卻未回應他。
“小璟,外頭熱快進來。”
陳冬見狀主動上前緩和氣氛,将宋聞璟從外頭領進堂屋,讓他坐在宋南身側的空位上,也正是宋聞簡對面。
“小璟你看,這是你弟弟小簡,你有沒有印象了?陳叔叔幫你把弟弟找回來了。”
陳冬笑呵呵的說着,一時間頗有些感慨,他還記得這些年每次來宋家,宋聞璟說的最多的話就是:陳叔叔,我弟弟找到了嗎?
這件事也就成了這麼多年壓在他胸口的一塊大石頭,如今能将宋聞簡找回來,他心裡的石頭落地,才徹底松了口氣。
“叔。”
良久,宋聞璟終于開口,他似是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有些沙啞,停頓兩秒後繼續說道:“确定嗎。”
“确定。”
陳冬點點頭,緊接着便讓宋聞簡将右胳膊露出來,把他的短袖扒到肩膀上方,指着他肩膀上的一塊胎記說道:“這裡的胎記,和你弟小時候一模一樣,你應該記得。”
随着他們二人的動作,宋聞璟将視線挪到宋聞簡的肩頭,确實瞧見了那塊半顆心狀的灰青色胎記,隻是比小時候見得略微大了些。
一旁的宋南瞧着,更是忍不住探出身子上手摩挲兩下宋聞簡的胎記,喃喃自語念叨着:“是啊,一模一樣的胎記,剛出生時小雨就說過,這胎記好,像個雨滴,走丢了也不怕,一定能找回家……一定能……”
宋南說着便雙手掩面,淚水順着他的指縫滴落。
陳冬和宋聞璟則是不約而同的朝着宋南身後的那面牆上看去,宋聞簡也跟着瞧過去。
那片白牆上,挂着一張年輕女人的黑白照,女人長相柔美,是傳統江南女人的長相,溫婉大方。
宋聞簡隐約能猜到,那應該就是他所謂的母親聞雨。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就被陳冬從座位上扯起來,走到靈位前,讓他沖着遺照磕三個頭。
“你失蹤後,你母親為了找你耗心耗力,走遍了周邊的幾個城鎮,後來一度患上抑郁症,一次意外中去世了,看見你回來,她一定很開心。”
宋聞簡安靜的站在黑白照前,仔細端詳着女人,眉眼間能看出宋聞璟與女人的長相相似度很高。
他乖巧的照着陳冬所說的,跪下去完完整整給聞雨磕了三個響頭。
重新坐下後,陳冬繼續接上胎記的話題說道:“除了胎記以外,我們是從一批人口販賣組織手中得到的線索,摸排了這孩子的生長軌迹,與宋聞簡都極度吻合,另外也找當初拐走小簡的女人核實過,她承認這孩子就是小簡。”
“孩子,你受苦了。”
宋南慈愛的看向宋聞簡,心裡滿是愧疚,他握住宋聞簡的手,無聲的拍着,沒有過多的話語,隻能靠行為告訴他,他真的很想念他。
“你那天是怎麼被拐賣的。”
讓其他兩個在場的成年人都沒想到的是,一直未開口說話的宋聞璟竟直接詢問宋聞簡的拐賣經曆。
宋南雖也想了解這麼多年小兒子的生活經曆,可他顧及宋聞簡的心情,見宋聞簡似乎面露難色,忍不住呵斥道:“小璟,小簡想說自然會說,你平白提這些做什麼。”
“我不記得了。”
宋聞簡低頭扣着手指,說話唯唯諾諾,不敢擡頭直視宋聞璟。
“你還記得走丢那天我們在幹什麼嗎?”
“宋聞璟!”
宋南見宋聞璟不僅聽不進去自己的話,甚至繼續追問,導緻宋聞簡更加局促不安,他便用力拍着桌子:“平時胡鬧也就罷了,你弟剛回來,你媽怎麼走的你忘了?你能不能懂事一點!”
“好了好了,小簡回來是好事,小璟也是關心他。”
陳冬開口打着圓場,将宋南按回座位上繼續說道:“你也是,好端端的提聞雨做什麼,孩子都還小。”
意識到自己也說錯話了,宋南卻是沒有在孩子面前低頭認錯的勇氣,隻重重歎了口氣,垂着腦袋不再說話。
而宋聞璟,則是一腳踢開椅子,兀自拿起外套上樓,将剩下三個人留在原地。
“小簡,你别往心裡去,你哥其實很疼你的,以前經常給你買糖葫蘆吃,你記得嗎?這麼多年他都惦記着你呢。”
陳冬也是鎮上的,更何況宋聞璟這些年對宋聞簡消息的重視程度并不比宋南少,所以他說的倒是真心話。
“嗯。”
宋聞簡點點頭,一時間讓人也分不清他是記得糖葫蘆的事,還是認同宋聞璟對他的關心。
不過,這也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要想辦法留在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