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星際通用十三星時半。仰望星空派。

“閣下，有動靜了。”

亞雌快步走到埃瑞斯跟前。話音剛落，本來正有一搭沒一搭玩自己頭發的埃瑞斯·歌特就如一陣風般在他的眼前不見了。

雄蟲金色的長發順勢拍到亞雌的臉上。

安柏：……

心情有點微妙。

歌特家的單獨屬間離仰望星空派名義上最高規格的“星空”不遠。埃瑞斯熟門熟路地走下浮空懸梯，時刻緊跟的侍從蟲在這位高等級的閣下身後空出了一長段距離，躬身守在一旁的水晶通道上。

“你考慮的怎麼樣——”

他正撞見厄斐·伯納禮在門外向沃爾奈特道别。兩蟲應該剛談完沒多久，軍雌冷淡地向埃瑞斯點頭示意，從他身側錯開。埃瑞斯想說出口的話頓時又重新咽回肚子。

黑發的雄蟲跟之前似乎沒什麼差别，光站在那兒就有股很讓蟲舒服的氣質。他垂着目光，看起來大概若有所思。

“怎麼樣，”埃瑞斯的聲音不由自主地放輕了，“那什麼……你還好嗎？”

雄蟲很快注意到了他的存在，微一颔首，他說，“…請放心，沒什麼問題，就是剛走了下神。”

回複完，他的目光在空中淺淺飄了一會兒，埃瑞斯聽見一句小聲的自言自語，“僅剩的社交餘額又用完了…”

因為雄蟲的想法太奇奇怪怪經常想不明白的的真·雄蟲埃瑞斯：“……什麼？”

“沒什麼，請忘了那句話吧。”對他表露出的關心，厄斐回複了一個相當标準的微笑。

“匹配結果的事，你考慮的怎麼樣？”

埃瑞斯問出了此刻最關心的問題，雄蟲的感知讓他依稀能感知到一絲幽微的疲憊，盡管沒有最常見的憤怒、不耐等情緒（埃瑞斯推測或許是雄蟲脾氣太好了？）他還是相當地能夠感同身受。

“考慮好了，”林一昀說，“謝謝你，埃瑞斯閣下，謝謝你的好意。”他連道了兩聲謝。

“總之我去跟奧斯汀講，還剩一點時間——”

埃瑞斯愣住了。他不敢相信地看向眼前這隻雄蟲，對待埃瑞斯的不解，他也依舊溫和，安靜地站在那兒，哪怕他眼裡的所有情緒都一覽無餘，埃瑞斯仍然不能看透他。

“……你是認真的嗎？”他變得嚴肅起來，語氣甚至有些咄咄逼人，“抛開高等級軍雌，還有他的那些怪毛病不談，他同樣也是沃爾奈特家族的順位繼承蟲。”

“這些年沃爾奈特家族的實力遠非你能估量的…他們的支持者，那是一群…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的瘋蟲，瑟伽洛·沃爾奈特本蟲也有不少的狂熱追随者。”他理智地逐一分析，“如果智腦的匹配結果向整個星網公示，可能導緻的後果難以想象……你沒有親蟲，厄斐，你形單影隻。”

“哪怕這個消息僅憑百年來第一個選擇智腦匹配的閣下，這一點已經足夠引蟲注意，但他也絕對是最糟的那個選擇，他對你，和你對沃爾奈特家族。”

埃瑞斯·歌特為這個出乎意料的結果确實已經做到了他所能做的最好。無論是提供安全性極高的場地，現下的條條分析，還是動用歌特家族的力量，盡量拖延了智腦的公示時間。他或許有着自己的目的，也可能隻是出于一種好心，但這些已經足夠林一昀動容。

他打起精神，一一回複道，“并不匹配的等級，龐然大物的沃爾奈特家族，可能還有很多的麻煩，樁樁件件，”他說着，卻沒有聽見語氣有多少不耐或是不滿的情緒，“但當我從遇難中醒來，開始做出第一個選擇時，之後的許多結果就已經不那麼重要了，埃瑞斯閣下。”

“正如你所說，瑟伽洛·梵·沃爾奈特有太多問題，他不解蟲意，高傲得近乎傲慢，但同樣的，在初步的了解後，基于這是一位有着極高禮遇的軍雌，”林一昀想了想，還是如實說，“他的高傲讓他足夠坦誠，這是一個雙向的選擇，我們各有一半的決定權。”

“說到現在，你的意思就是接受了智腦那個離奇的匹配結果，”埃瑞斯狐疑地盯着他看，“我真想不明白，難道你跟霍德爾家的那群蟲一樣，是唯智腦數據論的愛好者？”

“…隻是一個商量好的約定。”林一昀笑了一下，不欲解釋過多，“代我向歐波利閣下問好。”

埃瑞斯愣了一下。他皺起眉頭，表情頃刻間變得複雜無比，在一位高等級的閣下臉上出現這樣的神情并不多見，何況是歌特家族等級最高的雄蟲閣下。

林一昀也不催促，他靜靜等待着，等待着某個他暫不明了的後續。

直到埃瑞斯長長，長長地歎了口氣，林一昀能夠感受到雄蟲言行中的某種悲哀，仿佛物類其傷。

這種太像人的感情讓林一昀的心猛地一動。

埃瑞斯定定地看着他：“他并不好。”

“厄斐，厄斐·伯納禮。”

他的表情再度嚴肅起來：“關于智腦匹配的這事，盡管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怎麼想的，但我認為，我無權幹涉你的選擇，你有你自己的想法。”

“你…非常特别，你知道的，在奧德賽星，在仰望星空派，我參加過無數的宴會，見過許多的雄蟲閣下，等級高于我的，低于我的，但你跟他們所有的蟲都不同，我唯獨肯定這件事。”

“這是一件好事，但也不是什麼好事，”他的語速很快，但有種雷厲風行的力道，埃瑞斯繼續說，“你很不同，我幫助你，既是出于此，但也有我的私心。”

“我想拜托你。”他投下了一枚重磅炸彈。

“閣下，我隻是一個B級雄蟲，我并不能做到什麼。”

林一昀愣了一下，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答案，他盡可能誠實地向面前的雄蟲解釋，“目前為止你覺得所有新奇的地方，可能都隻是迫于某種不得已的形勢……”

他頓了頓，還是往慎重說，“我無法向你保證任何事情，正如你所說，我孤身一蟲，但至少…盡我所能。”

“你的存在就已經足夠了，”雄蟲目光灼灼，“我說真的，伯納禮，你的存在就夠了。”

“你已經改變了很多事了，”他感慨道，“至少我沒有你的勇氣。”

“我的請求很簡單，如果可以的話，請幫助他。”

仰望星空派的藍色光在他的眼周暈開，有一瞬，林一昀錯覺那是一滴眼淚。

“我知道，你們并不了解，你們甚至都還不認識彼此，”他的神色黯淡下去，“但很快就會的，不需要多少時間。”

“我保證。”

林一昀有很長的一段時間沒有說話。

“沃爾奈特，霍德爾，哪怕是歌特……”這位高等級的雄蟲閣下說着當下最炙手可熱的幾個名字，語氣仿佛在談論一張廢棄的紙，“它們的确就如同你說的龐然大物。”

他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還有不到半個星時，智腦就會将你的匹配結果公布到星網有關于智腦匹配這個已經空了太久的公告欄上……”他歎了口氣，“單就這一點我已經不敢想象了，無數不好的猜測和惹蟲厭煩的目光會緊盯着你，直到咬下他們想要的東西。”

“你真的決定了？”

林一昀想了想，指尖觸碰到衣服上别着的的繭型胸針，黑曜石材質為這枚代表雄蟲保護協會成員的身份标識，增添了幾分高級的質感。

“……他們大概咬不到我。”他笑了一下。

全星際通用十八星時。

對于奧德賽星的雄蟲保護協會來說，這本來該是和其它任何一天都沒什麼差别的一天。

奧德賽星的雄蟲保護協會法務部，為了智腦跟裁決庭新出的法律條例對雄蟲閣下的利益是否有沖突，剛開完三個星時的會程。

信息部統計着雄蟲閣下撥通協會專線的時常和各項數據統計，至于行動部蟲員，此刻還在為雄蟲閣下的事情各處奔波。

直到一條消息，仿佛水中上升的氣泡般，被誰悄無聲息地頂了上來。

砰地在各聯絡群中炸開了。

｛雄蟲保護協會A區工作群一群}

【風中淩亂】：我草，誰看星網了，出事了出大事了卧槽

【有事留言】：潘多拉星和天馬星又打起來了？

【吃飽了才有力氣幹活】：害獸潮通過蟲洞入侵了？

【已心碎】：别提了，我們組六個蟲聽到這消息瘋了五個

【jdhuownbj】：誰去讓法務部的那群蠢貨别吵了？這群腦殘就在閣下面前低頭九十度還是八十度砸了一下午的桌子！！！有那時間不如幫我們閣下看看有沒有這種匹配先例！

【不願暴露姓名的打工蟲】：副部長的瓷杯今天也摔了，不知道是不是為這事

【已心碎二号】：星網剛爆了六次……信息部的兄弟今天估計要加班鎖IP鎖得手抽筋

【哈哈我太開心了】：沒事智腦中心星網部的兄弟陪着他一起

【你雌父的為什麼】：不是，為什麼會是他啊？！怎麼會是他啊？！按照年齡跟這個晉升速度，我知道這軍雌拽上天了，他拿鼻孔看我我都沒屁意見，但為什麼會是他啊？？？怎麼可能是他啊？？？

【别問，問就是工作】：因為他被拉黑了四次吧，也算憑實力匹配……

【已心碎二号】：智腦有可能抽風嗎，來個懂得說一下，智腦有可能抽風嗎？

【已心碎三号】：我參軍的兄弟上次軍團交流指導的就是他，現在肋骨的傷還沒好利索…我一想他那豁豁大的口子這心髒就抽抽……閣下，閣下啊啊啊啊啊哦不我們閣下是特别柔弱無力善良的一位閣下……看他那樣子我都不敢想象閣下以後要怎麼辦……怎麼辦……

【深海龍蜥】：你别說了…為什麼是軍雌…這群猛雌打個噴嚏我都得擔心要不要找一溜醫療蟲安置閣下……

【詳見X76數據手冊】：三号那個傻○别發癫順便回上面的二号，智腦出問題的概率等于它出這個結果的概率…你眼睛抽風它都不可能出問題［摳鼻］

【暴富指日不可待】：要真出什麼事了就跟他拼了［刀］

【你說得對】：要真出什麼事了就跟他拼了［刀］

【單身鐵血猛雌】：要真出什麼事了就跟他拼了［刀］

【上班蟲6789】：＋10086，但是也打不過啊［衰］我們加起來沖上去還是送，也就是從一個一個送，變成一個團的送，送得多了點…我們蟲還怪好的嘞……

【我工作挺好的呀】：這位的傳說現在還留在我以前的軍校［心碎］

【已心碎四号】：……為閣下獻出心髒

【星星之火】：然後心髒被他捏碎了

【什麼時候有錢】：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