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劍乃妖帝靈息所化,威力非凡,隻這一擊,帝華便明顯感覺到自己的神力正在點點消逝。
他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溫榭隔空伸出手掌,那長劍便似受到感知一般,猛地又往帝華心髒處深了幾分。
霎時間,衆人頭頂烏雲密布,雷聲由遠及近傳到耳朵裡,枭司忽然瘋了一般癫笑起來:“哈哈哈——哈哈!溫榭你以為你赢了嗎?自不量力的東西,你逃了八十一道雷刑又如何?殺了神君,自有比雷刑威力強上數倍的天雷來誅你!鬼魔兩族來了又如何!今日你難逃一死!哈——呃!”
他聲音還未結束,熟悉的碧光便忽然出現,利落地一劍封喉滅了他的神體。
“溫榭!”
蕭煜臨踩着沉晁躍上昭神台,溫榭已被天雷引着浮起,他跟着上去想帶他下來。
溫榭低頭,若有所思地觀察着身側炸開的火花,旋即皺眉推了蕭煜臨一把:“快下去,天雷要來了。”
“我知道,”蕭煜臨一把抓住他的手, “我知道你殺了神君這雷躲不過去。我為用魔息為你開一道結界,你……”
“不行,”溫榭平靜道, “我不要你幫我,你現在下去。”
蕭煜臨一愣:“你現在鬧什麼?”
天雷已經從側前方劈過來,諸神這會也都看清了局勢:難道這六界之尊今一日便要隕了三個?這魔尊是怎麼回事?為了救妖帝自己也不想活了嗎?
快要來不及了。
溫榭反手扣住蕭煜臨抓上來的手,捧在唇前,安慰似的,用前所未有的溫柔腔調飛快道:“沒鬧,好着呢。”
而後極快地貼了一下,借着靈息一把将他推出去。
蕭煜臨料到他會如此,被甩開的瞬間便欲重新靠近他。
隻是時間被溫榭把握得太準,隻這一刹,天雷便嘶吼着劈來,直指溫榭和他手中的長劍。
蕭煜臨則被這股難以與之抗衡的自然之力擋開,靠近不得。
溫榭單腳立于雷中,咆哮着的雷流似乎要把他的身體撕裂。
這種前所未有的痛感使得他沒法維持人形,壓抑的嗚咽聲也無意識地從喉間洩出。
雖然看不到,但他心裡清楚耳朵恐怕已經露出來了。
至于尾巴,他意識混沌,已沒法再集中注意去考慮這個問題。
天雷持續不停,這是蕭煜臨第二次眼睜睜看着溫榭陷入這樣的處境中了。
聽着諸神口中“兇多吉少”的議論聲,他隻死死攥住沉晁,一瞬不眨地盯着天雷中心。
可惜天雷太過刺眼,衆人看不真切,隻隐約看出其中那個黑影身後正慢慢展開狐尾。
一條、二條……
這個過程于蕭煜臨來說太過漫長,但他一秒也不敢漏掉,生怕天雷結束溫榭跌下時自己又慢一步。
“不,不對!”
人群中有人驚呼出聲,蕭煜臨也愣在原地,不确定地喃喃道:“八尾……”
台下原本被施子昂等人武力壓制才得以安靜下來的厮殺場面又一次躁動起來。
衆人無不嘩然地面面相觑:“是我眼花了?怎看見妖帝現了八尾?”
“我也是…”
“這是怎麼回事?妖帝遭了天譴,非但沒死成反還生出了八尾?”
等到天雷結束,蕭煜臨便閃上昭神台。
不過他并沒有見到想象中溫榭氣若遊絲失去重力摔下來的樣子。
恰恰相反,溫榭神色如常,甚至多了幾分淩厲,額間的妖紋不斷閃動,看起來比受天雷前更加盛氣淩人。
他扶着那把弑了神君後在天雷中淬煉而成的長劍緩緩降下,一足輕點在被劍砍去一半的柱尖,身後八尾大張,像是為主人形成了一個隻有帝王才坐得的王座。
衆人一時都被這景情所震憾,像是就那麼忘了此先發生的種種。
溫榭居高臨下地俯視他們,語氣傲然:“熟是熟非,熟對熟錯,奸佞之輩說的可不算。今日吾禀父志,為神族除去贅瘤,助明君上位,以定六界之亂,守天下之太平,履我一界至尊之職。”
話音剛落,施子昂将斧猛擲在地上,跪地振聲道:“帝君大義!”
其餘人反應過來,也紛紛跪倒一片,齊聲高呼:“帶君大義!”
事畢,施子昂被留下來收場,魔域一衆将士仍守在神族,方便行使“擁桓帝即位,俯首者留也,不歸者就地殺之”的命令。
溫榭知道蕭煜臨恐怕還心有餘悸,匆匆吩咐完便去找到他。
“我聽說韓雖辭也帶人來了?”
不知怎麼開口,他決定旁敲側擊觀察蕭煜臨的情緒。
“嗯,說怕再起事端,一起來保險些。”蕭煜臨在原地站定等他跟上來, “身體還适應嗎?”
沒料到竟是他主動開口,溫榭一時有些慚愧:“嗯……還好,起初是有些難受,現在倒是緩過來了。”
他勾住蕭煜臨的手,試探地說:“我當時怕你被傷到,還好嗎?”
蕭煜臨望着他停了好久,才忽地笑了下:“被你吓到了。”
“我都是有數的,”溫榭努力讓自己可信一點, “早就想好了會發生什麼,隻是忘了你肯定不會讓我犯險,下次提前和你商量下。”
蕭轉身,拉住他的手往外走:“好。你沒事就好。”
昭神台下,上神們還沒走完,場面有些亂。
“幹嘛呢還不動,等着猛虎将軍來請你?”
百花神揉揉太陽穴,推了把在原地呆住許久的甘霖仙子。
甘霖仙子被叫回神,擡頭看看她,又看看自己的手,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怎麼了你說啊。”
“我不确定,”甘霖仙子咬住唇,站起來附在百花神耳邊,小聲說:“天雷降下之前,我好像看到妖帝親了魔尊的手。”
——
至下界,兩人先回了妖族,溫涯得知消息很快,說要回來給溫榭祝賀。
蕭煜臨本想先回魔域,後來又擔心溫榭身體最近靈流波動太大會吃不消,便作罷跟着他一并回了妖界。
如今再進無眠洞,又是一番别樣的心緒,溫榭拉住他眨眨眼:“好熟悉,想起了些往事。”
“什麼往事?”
雖然他沒明說,但溫榭還是察覺到他情緒不高,不用想也知是神族之事心還有氣,因此溫榭有意哄他:“想起了你還是魔三殿下,對我橫眉冷對,甯死不從的往事了。”
蕭煜臨挑眉看他:“是麼?這麼說來我也想起了些往事。想起帝君初見便用幻境誘我吐露心聲,三番五次對我說些失禮之言。不僅是往事,今日帝君以身犯險,棄我驚憂之心于不顧之事我也……”
“好好好,”溫榭洩了氣,無奈地拽拽他,求饒一樣:“我就知道。我的錯,我特别特别誠懇地跟魔尊大人讨個饒,保證以後再不犯了,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