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蕭煜臨”的方向看了一眼,說不清那一眼裡有幾層意思,但溫定淮就是察覺到了怨恨譏諷的意味。
“橫豎他已經死了,往後的日子你還得好好過……”
“好好過?”溫榭提高了聲音,不耐煩起來:“父親,記住了,這世上最沒資格教育我愛人死後要好好活的人就是你。”
“當年我母親過世,你把自己關在洞裡幾度殉情的時候怎麼不說好好過?幾百年來看到哥哥那張和母親相像的臉就躲的時候怎麼不說好好過?本想另造一界不跟诘錯硬碰卻在得知母親之死為他所為後恨不得魚死網破的時候怎麼不說好好過!”
溫定淮啞口無言,沉默半晌後說:“……是父親多言了。”
溫榭沒想到他會這麼說,自蕭煜臨離開後渾渾噩噩這麼久,頭一次生出其他感覺。
他回到蕭煜臨身邊,想起自己剛才那一眼,伏在他肩上小聲嘟囔了句“對不起”。
溫定淮出去了。
這一去就很久沒再有人進來。
後來是溫榭自己主動出了洞。
他想起當初蕭煜臨給的那把種子,自己到現在也沒有搞清楚那究竟是什麼種。
要把它種出來的。
等蕭煜臨回來,他就會看到。
種子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長大,溫榭是個急性子,他等不了那麼久,甫一種下去,就施法術催生它們。
溫涯得知他出來的消息,很是欣慰,忙趕來看望他。
看到那個單薄的身影時,他心底一沉。
“無眠洞寒,你一待就這麼久,也不怕身體受不了。”
聽到哥哥的聲音,溫榭難得身上有了點活氣。
“外面怪沒意思的,不想出來。”他說。
“沒意思也得出來走走,就算隻是曬曬太陽,也對身體有好處。”
溫榭沒說話,也沒表态。
靜靜等了一會,見他沒再繼續說話後,便想要繼續往裡走。
溫涯攔住他:“你還想回去嗎?受不住寒還要折騰,你生怕自己有命活了是不是?”
他其實很少說話這麼硬,這會也是恨鐵不成鋼。
哪成想溫榭竟毫無波瀾地看他一眼,拂開他搭在自己臂上的手:“哥哥,别攔着我。”
可能正是這種淡漠的态度刺激到了溫涯,他焦躁起來:“你不能一直這樣,遲早要面對的,難道還能永遠躲在無眠洞裡嗎?他已經……”
“他好好的。”溫榭打斷他,“現在不好,以後我也會救活他。”
溫涯好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松開手:“救活?你到底要怎樣才能接受現實?他已經死了!你還要騙自己多久?”
“死了!為了封印诘錯獻祭神識,連碎屑都沒有留下!你分明比誰都清楚他回不來,成熟點行不行!”
這一瞬間,好像有人撕碎了他編織已久的美夢,指着碎片叫他别再自欺欺人。
是啊,獻祭神識的人,怎麼還有複生的可能性呢?
“他、他已經……”
溫涯看他像是終于被裝上發條的器械,捂着臉胸膛劇烈起伏,卻也絲毫沒留情,殘忍地說:“已經死掉了。”
溫榭終于忍不住,被哥哥拉在肩上哭到失語,良久才抖着嗓子問:
“怎麼會死掉的、他明明給我發過誓……怎麼、會死掉的……”
溫涯沒見過弟弟哭成這個樣子,心揪一樣酸澀:“……他不在了,但他希望你會好,否則他的死也沒有意義,對不對?”
溫榭從他肩上離開,微微仰頭看他,眼睛鼻子都被水浸得薄紅一片,昔日風情的狐狸眼此時隻剩下瀕臨絕望的離碎。
他看着溫涯,薄唇輕啟,好像在問他又好像透過他在看别的誰:
“好?怎麼好……”
“哥,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