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長串邏輯清晰卻又亂七八糟的輸出後,空氣突然安靜了下來,隻有孟遠青的呼吸聲不斷疊起。
“被奪舍了?”夏存棠挑眉,神情有些遲疑了起來。隻見他松開孟遠青的下巴,伸指點在其眉心,低聲的神秘吟誦随之響起。
随即,一抹若隐若現的淺金色波紋,從他的指尖迅速沒入了孟遠青的眉心。
就在這一刹那,孟遠青隻感覺渾身從皮毛到骨髓再到神經,都驚悚地戰栗起來,神志仿佛溺入了汪洋之中,正暴露在隐秘的深海巨獸眼下。
電光火石之間,在他腦海深處的一片漆黑之中驚現一雙紅色巨瞳。其形如海上風暴之眼,其色若最純正的鮮血澆鑄成的猩紅琉璃,還有潋滟金紋深織其中,最是那巍然俯視下來的黑色豎瞳,猶如兩道通天門阙,單是恍惚間掠過一眼,便足以攝人心魄!
孟遠青神情呆滞,眼神渙散,整個人隻能像個木頭人似的,杵在那細長的輕輕一指之下,仿佛從□□到靈魂正被一隻看不見的巨手捏在掌心把玩。
很快,夏存棠便收回了手,滿臉興味地盯着他道:“竟然毫無痕迹,合乎天道的奪舍……唔,真有意思。”
随着夏存棠的話語落下,先前的巨物壓迫感迅速消散,就如同黑夜裡的海平面下詭谲的暗潮,來也無情,去也無情。
無形的束縛消散後,冷汗涔涔的孟遠青如同剛被一把揪出水面的溺水者,立馬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氣,神情張皇。
過了好一會兒,他終于堪堪緩過勁來,然而他還沒來得及狡辯奪舍的事,便當頭迎來了夏存棠的又一棒槌:
“如果你能證明這具身體遭此劫難與你無關,我便放你離開。”
“……”什麼證明?證明什麼?奪舍的事就這麼略過了?不是......可之前的事兒他也沒法證明啊,這不伸頭一刀,縮頭還是一刀嗎!
進退兩難之下,深受打擊的孟遠青不禁開始懷疑人生——他為什麼要遭受這些折磨?憑什麼?從一開始就莫名其妙,莫名其妙的穿越,莫名其妙被勒死,莫名其妙來到這裡,莫名其妙被調戲,簡直是莫名其妙!!
他想着想着,隻覺得越來越委屈,越來越不忿,一股子酸辣又艱澀的勁頭難以自控地直沖他的鼻尖眼眶。
上頭,太踏馬上頭了!
不争氣的眼淚滴溜溜往外冒——想他一個生在紅旗下、長在建國後的唯物主義青年,稀裡糊塗來到這個鬼地方也就算了……現在死都死了,明明大家都是鬼,為什麼他還要遭這老罪啊!
啊啊啊,再這樣,他真的要癫了!
“想好了嗎?”魔音響起。
孟遠青把心一橫,生無可戀地開擺:“對不起,我證明不了。”
“哦,不如讓我搜魂?”
“搜、搜魂?不行,我會死的!”
雖然理論上來說他已經死了,但在《無情道》的設定裡,搜魂都可以直接和魂飛魄散劃等号了!他暫時還不想變成一群無組織無紀律的原子和分子。
“你在拒絕我,怎麼,不怕我了?”
“怕,怕得要死不活。”
“……這樣吧。”短暫的沉默後,夏存棠忽然抓起孟遠青的右手,按在了自己半遮半掩的胸膛上,“感覺到了嗎?撫平它,就放了你。”
孟遠青被手心下炙熱的肌膚和狂躁戰栗的軀體燙得一哆嗦,眼睛頓時瞪得像銅鈴——夏存棠的身體這都快要爆了吧,還擱這兒若無其事地吓他玩,這合理嗎??
“如何,想到辦法了嗎?”不疾不徐的聲音再度響起,夏存棠垂首凝視着他,平靜的語調下是若有似無的玩味。
孟遠青被盯得一激靈,下意識想要抽回手,卻使盡全力也沒動了分毫,反而與那濕膩滾燙的胸膛貼得更緊了。
不是,他能有什麼辦法,按孟俨的記憶看,這是被下了催情的上品丹藥,要麼找人雙修散釋藥力,要麼借元嬰以上修為的修士之手轉移除之。
可孟俨隻是區區金丹初期的修為,而且他這個新手也不會用啊!
于是乎,空氣陷入了死寂。
“你看,還是我最初的提議最合适。”夏存棠那帶血的臉忽而再次湊近,嘴角勾起大大的弧度,躍躍欲試。
與此同時,他的左眼猝然劃過一絲金光,那黑沉沉的圓瞳在極其短暫的時間裡,變成了一道猩紅的豎瞳。
雖然隻有一刹,但孟遠青确信他看到了獸類的豎瞳,那一瞬的夏存棠看上去就像是非人類披了張帶血的人皮。
詭異的念頭令孟遠青毛骨悚然,但他的腦筋卻不自控地跟着對方的話麻木轉動。
什麼最初的提議?
你想和這具身體共赴巫山嗎?
什麼?
和這具身體共赴巫山。
什麼??
共赴巫山。
什麼——!!
像是觸到了某個開關,孟遠青麻木的腦筋登時突突了起來,心肝也緊跟着鼓噪高歌,整個人如同醍醐灌頂。
什麼共赴巫山,他對此表示強烈譴責和拒絕!!
那是提議嗎,那明明是恐吓好吧,還“和這具身體共赴巫山”,共赴刀山還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