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遠青是在四合小宅的内屋的大床上醒來的。
他感覺周身十分疲乏,身體沉甸甸的,可意識深處又有一種輕落落的感覺,似乎整個人的精氣神都是散的。
那感覺很微妙,說個不太恰當的比喻:他身體裡的氣就像一池翻着肚皮的鹹魚,在身體這個容器裡随意地飄着,到處都是,卻又各漂各的。
等适應了這種感覺後,孟遠青便坐起了身,一個轉眼,便看見一個身影隔着大老遠釘在外室的桌邊。
有點眼熟是怎麼回事?
“孟師兄。”
“嗯?”聲音也有點耳熟。
孟遠青傾着身子,揉了揉眼睛又看了看,才發現原來站那兒的是杜有期。所以這是個什麼情況?
“你怎麼在這兒?”
“是這樣的,今日晨間夏師弟到春回峰尋醫,說孟師兄你身體有恙,在下便随他來了。”杜有期這會兒說話倒是斯斯文文的,不見上次分别時的憤慨。
孟遠青聞言探着腦袋往他身後望了望,可找了好幾圈也沒瞧見夏存棠的身影。
“我小師弟呢?”
“咳,夏師弟半途便回了住處,并未随在下過來。”
聽了杜有期的回答,孟遠青了然地點了點頭。忽然,他想起了之前秘藥的誤會,于是忍不住解釋道:“上次的藥真的是誤會,别人悄悄送的,要不是為我小師弟找能用的丹藥,我都不知道它們的存在,真的。”
“額。”杜有期面色微紅,不說信,也不說不信,隻尴尬地撇開頭,不自在地動了動腳。畢竟,病患最近一兩個月内大緻用過什麼藥,他作為醫修心中還是有數的。夏師弟明明……
“……好吧,信不信随你。不過,你既然看不慣我,怎麼還來為我看診啊?”
“咳咳,孟師兄言重了,在下本無意評判他人隐私,還請見諒。其實在下也是在半路碰到了夏師弟,聽聞其他師兄弟無人願随他過來看診,便毛遂自薦了。”
“沒人願意,我的名聲有這麼差嗎?我的記憶沒錯的話,我似乎還是有點兒好名聲在身上的吧?”
“興許夏師弟是拿着他的弟子牌去求醫的吧,而春回峰的弟子并不清楚你們的關系,所以……”
杜有期此話說的委婉,但真實含義顯而易見——夏存棠籍籍無名,而且還是一名外門弟子,人家春回峰的人覺得他給不出像樣的診金,所以即便他說是為孟遠青求醫,也壓根兒沒人信他。
孟遠青:好家夥,杜有期這小夥子可真實誠,有事兒他是真說啊。
“那你呢,不是不想和我沾邊嗎,怎麼就來了?”
“……”杜有期詭異地沉默了一下,然後赧然開口:“一是我知道夏師弟與孟師兄關系親近,必不會說謊;二是……二是孟師兄有一株靈草,正是在下煉藥所需。”
“哦,是上一次來的時候看到了?”
“是。”
“那我當時讓你多拿些報酬,你咋不直接拿走?”
“咳咳,師門有訓,不可貪賄無藝,不可食親财黑,更不可坑蒙同門。”
“哦,這麼說可以坑外人咯?”
“……這倒沒有明文規定,師兄師姐們私下到宗外看診,似乎都是憑自己想法收取診金,無需上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