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能夠重新做一次選擇，您在三年級面臨升學之際，是否還會做出繼續參加排球部的社團活動的決定？”我這樣問道。

在被稱為“沒落強豪”的烏野高中重振旗鼓、漸入佳境之際，卻慘遭失敗的重創，當時已為三年級的菅原孝支卻選擇了繼續留在球場上。

“沒有如果哦。”

他的回答出乎意料地輕松。

“菅原先生，在我所得到的數據中，您在高中三年級時上場的次數并不算多。那麼，這個決定所得到的結果，與您當時因為需要練習排球而從學習上分走的精力，從而可能失去掉的那一部分關于未來人生的可能性，是否成正比？”我這樣問道。

猶豫、憤怒、不安、悲傷這些我以為會在他臉上看到的表情統統沒有出現在他臉上。

相反的，他的臉上是一種難以撼動的堅定表情。

“不是因為有好處才打排球的。”他這樣回答道。

“這是我和當時排球隊的其他三年級一起做出的‘在五年十年内都不會後悔的決定’。”

他說完，轉而安靜地凝望着不遠處正在一步一步地跨過眼前障礙的孩子們。

我的視線也随着他轉移到那些向前奔跑的孩子身上。

那些看似柔弱的軀體靠着自己的力量拼命地去突破眼前的障礙，那是為了什麼呢？

“不是因為有好處才打排球的。”

我突然有點明白菅原孝支所說的這句話的含義。

不是做所有事都必須給出一個原因。

有些在年少時憑着身體的本能做出的決定，不需要給出任何解釋。

“這是我和當時排球隊的其他三年級一起做出的‘在五年十年内都不會後悔的決定’。”

不是為了得到什麼，不是為了給誰一個交代。

這是一個一旦做出就永遠不會後悔的決定。

他們在乎的不是結果，不是他人的眼光，不是名譽，更不是身外之财。

他們想要的，從來隻是盡情地享受追逐夢想的過程。

他們是最純粹的少年。」

澤村大地連鞋子都忘了脫，坐在玄關處借着燈光沉默地讀起了手中的雜志。

「“菅原先生，你曾說過，你對現在的生活很滿意。那麼，您是否真的不懷念或者想回到過去打排球的日子呢？”我提出了我的疑問。

“懷念啊。”

菅原孝支的臉上出現了某種向往。

“我在排球這方面，如你所說，實力并不足以能夠成為首發隊員。雖然我自己這樣說會顯得尤為殘酷，但，運動比賽是一項特别吃天賦的競技。而我顯然并不具備。”

“可是，我還是按捺不住對排球的喜歡。一直到高中三年級，我從未間斷過打排球。或許，在旁人眼中這是難以理解的事情。可是，少年時的熱血本就無解。”

“我非常懷念曾經一起為了全國大賽而全力以赴的大家。我們一起克服了重重困難，擊碎了層層銅牆鐵壁，我們創造了一個個旁人眼中的不可能，我們不是尋常意義上的最強者，卻一次次戰勝了那些強者，我們憑着自身的意志，站上了一個全新的高度。那是我們夢想的高度。”

“我懷念他們，懷念那些珍貴無比的歲月。”

“但我不想回去，”菅原孝支最後這樣說道，“我想，那些日子應是放在過去，那裡才是會讓它們閃耀出真正光芒的歸宿。現在的大家仍在為了自己的理想與生活奮力向前，我也正在努力地生活着。現在的我依然非常喜歡排球，我也非常喜歡我的學生們。”」

往事如一頁一頁快速翻飛的日曆本從澤村大地的腦海中閃現。

“即使大地在高三時不參加排球了，我也會繼續打下去的。”

他的朋友這樣對他說道。

他的臉上是一種堅毅的表情。

明明平時總是臉上挂着柔和笑容的人，在談起排球時卻是一副異常認真而澎湃的樣子。

「我想，在菅原孝支自己的心中，那一段“舍棄掉一部分可能性”的高中排球生涯并不是完全沒有意義的。

在場上，他是可靠的能夠穩定隊員情緒和心态的二傳手。

在場下，他是毫無保留向隊友傳授經驗的“前輩”。

在等候區，他是為隊友加油呐喊的最佳“觀衆”。

他是烏野中學的二傳手、菅原孝支。」

他是他珍惜的夥伴，烏野不屈的二傳手，菅原孝支。

澤村大地在心中默默補了一句。

他拿起手機，一激動把因為手晃拍得有些糊的照片發在了烏野排球隊的群裡了。

“嘛，那些家夥現在估計正睡得不省人事了。”澤村大地收回了原本打算撤回消息的拇指。

他望着窗外靛藍色的天空，嘴角挂着一絲平和的微笑。

“今天也是普普通通的和平的一天呢。”他說道。

以及、

睡醒後又是按部就班井然有序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