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宜明讷讷道:“父皇……”
皇帝喝道:“知遇你說!”
“禀父皇,他們原先不過幾句口角,四弟聽裴珩出言不遜,命内侍教訓他,裴珩不堪忍受,就……”蕭知遇說到這裡,便停下不再說。
蕭宜明忍不住道:“你怎麼不說他是如何嚣張的?”
皇帝怒道:“住口!”
蕭宜明隻得垂下頭,皇帝皺眉看向跪了一地的太監,張春會意,吩咐侍衛:“把這些奴才拖下去,押去内侍省杖責五十。”
太監們哭喊着被拖出了門去,四皇子沒敢吭聲。
皇帝将目光轉向遠遠站着的五皇子,蕭容深躬了身,暗暗瞧了一眼四皇子,“四哥脾氣是急了些,但也……”
“好了!”皇帝不耐道,他自是知道自己的兒子什麼樣。
他看了眼跪在地上低着頭的裴珩,面露厭色:“在宗學你就一身戾氣,長公主為你求情,朕想着你才十多歲,是能改過的年紀,知書便能達理,允你到文華殿讀書,你倒變本加厲,第一天就動武!”
蕭知遇暗暗推了推裴珩肩頭,示意他不要反駁,認罪就是。裴珩不為所動,說道:“陛下明鑒,是四皇子先侮辱我父,我父雖是罪臣,我卻是他的兒子,不能任憑别人在我面前辱罵。”
話是說得有理有據,蕭知遇心裡卻直搖頭,知道這是完了。
果然,皇帝勃然變色:“朕命宮内外不提你父之罪,是為了保全先帝顔面,不是為了讓你以此為由生事!”
俗話說一個巴掌拍不響,他罵了一個,又轉向宜明:“你莫非當朕的話是耳旁風?你母親怎麼管教的你,幾時學會當面辱人了?”
蕭宜明一下跪在地上,道:“孩兒知罪……願領責罰!”
吳飛譚心知自己也得遭殃,跟着瑟瑟跪下,就聽皇帝道:“朕記得你是吳尚書的兒子?”
“是、是……”
“朕選了你陪伴皇子讀書,你卻不規勸他,還敢跟着鬧事,那便跟他同去領戒尺二十,在殿外思過!”
吳飛譚想求饒也不敢,皇子挨的戒尺和他挨的戒尺哪裡能是同樣滋味,他隻得跟着四皇子起身,垂頭去了殿外,那裡已有管事的老内侍立着。
皇帝罵完了兒子,在屋裡來回踱步,他顯然氣得不輕,又看向裴珩,怒道:“你屢教不改,朕不能再縱容你——去領杖責,今後也不必來文華殿了,在朝夢苑好好反省!”
蕭知遇隐約看到裴珩的手攥緊了,實在擔心他抗命,半晌裴珩隻叩了頭,低聲道:“陛下,我還想接着讀書。”
“給過你一次機會,你如此乖戾悖逆,讀再多書卻不知君臣人倫,又有何用!”
皇帝怒氣沖沖拂袖而去,蕭知遇看父皇走遠了,悄聲道:“你方才不該在父皇面前掰扯這些。”
裴珩冷冷道:“難道任由二皇子您将罪過推在我頭上,罰了我和辦事的太監了事?”
蕭知遇歎了口氣:“父皇心裡都都知道的,你安靜認了,父皇還少罰你一些,你不說,四弟那頭父皇也會懲戒。”
隻是未必有現在這麼重罷了。
想到裴珩拼着自己挨重責,也要拖了宜明受罰,他心裡不免覺得裴珩心思狠戾極端,便也不再勸了。
裴珩用袖子擦了把臉,臉上卻還是留着血迹,臉頰凄慘腫起,他也不在意,撿了大氅,愛惜地用手輕輕拍了拍穿上,獨自往殿外行去。
蕭知遇趕到門外時,就見院子裡蕭宜明和伴讀正挨戒尺,挨完了還要在廊下面壁思過,大約要站到天黑。吳飛譚哭得滿臉都是眼淚,手捂在胸口直哆嗦,蕭宜明直揉手心,恨恨瞪了眼蕭知遇和裴珩。
手持木杖的太監在廊下立着,裴珩走了過去,他在挨打受罰這方面居然仿佛很熟悉,脫了外衣跪在地上,随即響起木杖打在肉上的悶響。
宮牆上有烏鴉被驚起,哀鳴飛過。
瘦成這樣還挨打,不知人得躺幾天。蕭知遇不忍心看,快步走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