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
折枝再次恢複意識時是被埋在廢墟底下。
斷裂的木梁在她身上層層疊疊壓着,動彈不得,意識昏沉之際,隻聽得見外面傳來拖動物體的沙沙聲。
她想擡起頭看一眼,卻被壓得嚴實,趴在地上,隻有腦袋能稍微動一下,目光所及卻隻有碎裂的地面,眼睛或許也受傷了,看東西有些模糊不清。
幸好還沒遇上地裂。
意識到自己是個什麼處境的折枝還有些慶幸。
“沙——沙——”
沙沙聲又傳來。
一下一下,似乎離得并不遠,折枝貼着地面的臉還能感覺到些微震動。
很快,折枝感覺到身上壓着的重物開始松動,像是有人在搬動。
折枝想要詢問,張嘴才發現喉嚨幹得發痛,嘴張合幾次,才終于發出聲音:
“誰?”
腦袋上的木梁被挪開,她蓄力幾次,才堪堪擡起頭。
身側因地震壘起的土塊上傳來一陣窸窣聲,折枝立馬扭頭去看,便與一雙眼對上。
那是一雙本該溫潤清麗的眼,此刻卻纏滿了哀哀病氣,萦繞着散不開的死氣,暗淡若大限将至。
他走到視物還有些模糊的折枝身旁,聲音幹澀仿若許久沒說過話,卻又溫和有力:
“折枝。”
折枝嗓子還痛,卻低低笑着,仿佛笑出了血,血中帶着淚,身體卻放松了下來:
“是陽烏啊。”
杏林陽家,上時代醫修之首。
見到折枝,他神色之中不見絲毫驚訝,好像早料到折枝會死而複生,隻是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身形單薄得像一張紙片,粗布麻衣,露出的手上有着不少繭和傷疤。
他隻蹲下身來,問:“你怎麼樣?有沒有什麼地方受傷?”
“沒事沒事。”折枝搖頭,“我沒受傷,就是被壓得太久,身上都麻了,你先幫我把身上的東西都挪開。”
陽烏點點頭,繼續搬着。
等到東西都被清完,折枝這才發現引日就趴在她身旁,兩人緊緊抓着對方的手腕。
折枝長舒一口氣,身體感知恢複後利索地爬了起來,坐在地上,看着陽烏。
随後就是沉默,永無止盡的沉默。
半晌,折枝試探着開口:“你……”
尾音拖了很長,然而半天也沒拖出個所以然來,最終作罷,扶住還昏迷着的引日,沉默地低頭看着地面。
陽烏說:“先回神殿,那裡安全些。”
于是折枝拉着引日跟着陽烏回了神殿。
一路上滿是廢墟殘骸,沒有一座尚還完好的建築,不知何處起了火又熄滅,一些地方還隐約留着燒過的焦黑痕迹,被灰撲撲的塵土壓下。
倒下的建築中有着一些殘屍斷臂,或是壓在重物之下露出一截的屍體,不見一個活人。
到了地方,入目便是高大的沉昭神像,莊嚴肅穆。
這一座殿内還殘留着淡淡的藥香。
地上井然有序地躺着數十名幸存者。
陽烏翻出幾顆藥丸,遞給折枝喂給高燒的引日服下,又簡單檢查了下引日的身體,将傷口都包紮好。
折枝沉默着幫着陽烏打下手。
将引日安頓好,折枝才開口打破沉默:“怎麼這些人都昏迷了?”
陽烏目光落到腳邊的香爐,抿出些苦笑:“我對他們用的迷藥。”
“為什麼?”折枝疑惑。
“折枝?”
引日突然昏昏沉沉地醒了過來,看向陽烏和他手裡捧着的研缽,腦子還不大清楚,小聲問折枝:“這是什麼?有點難聞。”
“是藥,止血消炎的。”折枝解釋,末了突然明白了什麼,看向陽烏。
陽烏與折枝對視,點點頭,又偏過頭看了一眼神像:“是沉昭。”
“沉昭上神怎……”引日一下直起身子,恍惚的眼神也有了一瞬間的清明。
陽烏手一動,引日又倒頭睡了過去。
折枝扶正引日,安靜地看着陽烏起身,捧着用完了的研缽放到一旁。
“之前你死後,沉昭引來了天劫,控制住了我們幾人,在天劫的幫助下新建了這個時代。”
陽烏一邊講述,一邊從角落裡拿出藏好的箧笥,取出新的紗布和藥,開始給昏迷着的衆人換藥,
“天劫之後,上時代的修煉者所剩無幾,神殿成了他的一言堂,所以在幸存下來的人眼中,他是阻攔了天劫的救世主。
“他教授所有人修煉之法,卻隻教授他們修煉之法。這個時代的人們隻會修煉和必要的進食睡眠,受傷了也隻用沉昭下發的藥物,就是百病消和百傷消。
“這是你預言的時代,你應該明白現在正是這個時代的初生階段,所以有很多事物都沒有發展起來。
“再加上他們隻信沉昭,所以除了修煉外的任何事他們都比較抵觸,其中還有不少偏激者……”
陽烏的話沒有說完,他手上正在處理的傷口的主人突然轉醒。
那人一睜眼,見陽烏正在往他的傷口上塗抹藥物,反應了一兩秒,猛地一把推開他!
陽烏一下摔在地上,神色卻異常平靜,隻伸出手護着研缽裡的藥。
折枝還來不及反應,那人便先開口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