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半夜,大家都休息了,折枝站在山洞口,仰頭看明澄澄的天。
漆黑的底色被明朗月色暈成淺淡的灰,雲層的輪廓清晰可見,圓月高懸,光線柔和。
折枝身上還披着大氅,嚴絲合縫地将她裹住,抵擋寒氣。
她低頭,伸出手,大氅被撥開,涼意襲來。
手腕上嚴密貼合皮肉的鐐铐在清澈月光下也泛不起一絲光,禁制的紋路在上面盤旋,沒有一絲松動。
“怎麼不休息?”柳掌門走出來。
折枝收回手,将自己攏在大氅中,輕輕回道:“睡不着。”
柳元盈溫和笑着站到她身側,陪她仰頭看天:
“月色清朗,不睡便不睡罷,欣賞美景亦算休息。”
折枝不知道如何接話,隻能沉默。
柳元盈便自顧自說下去:
“我第一次見你,是在天劫之下,那時你手持利劍,劍意開天辟地,我也是劍修,可你那時的劍道造詣,卻是我窮極一生也難達到的。
“第二次見你,是在神殿論道,你對外界規則雖懵懂,卻能侃侃而談,巧發奇中,那時意氣風發,朝氣蓬勃,連說話都是昂着頭的。”
頓了頓,柳元盈接着道,
“如今見你,雖不知你失蹤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麼……”
她取出一把寶劍,遞給折枝,
“但你如此的劍道造詣,不該埋沒,劍客如其劍,開天辟地那一劍很是精彩,如今仙門百家被貪欲蒙心,邪修必也會趁機作亂,神殿至今不表态,怕是要迎來多事之秋,我等你重新回來那一日!為你家族的冤屈,也為這天下蒼生!”
柳元盈眉眼間神采飛揚,月色下,眼睛亮得驚人,其間是剛正志氣。
折枝看着眼前新發于硎的寶劍,腦子裡卻像有一團漿糊,遲遲給不出反應。
月色西沉,天邊一點一點卷起白邊,折枝正要說話,密林外忽然響起陣嘈雜。
“消息上所說就是在這兒!給一寸一寸地我搜!”
“是!”
竟是有人找來了這兒!
柳元盈心下一驚,立馬轉身進山洞:“快準備轉移,聽聲音來的是磐刀宗的人!當世第二刀修門派,我的陣法怕是擋不住。”
折枝也立馬轉身要進去喊人。
忽然,一聲厚重琴音響徹密林。
“铮——”
折枝身子一僵,回頭往天上看。
雲千載立于清朗空中,身前懸着古琴愁空山,白色的靈力萦繞在周身,仿若仙人親臨。
他的手放在琴弦上,墨色暈染般的灰色眼眸似笑非笑,隔着陣法精準落在折枝身上,與她遙遙對視。
對視那一刹,折枝下意識後退了半步,臉色煞白。
磐刀宗的人很快到了山腳。
白荻走出來,見此情形,當機立斷:“所有人立刻出來,四散逃開!”
若是待在山洞中,陣法一破,便無處可逃。
雲千載施施然立于空中,閑适惬意,手指間撥動琴弦,暗含殺意。
柳元盈拔出劍,與白荻一起飛身而下,擋在磐刀宗的人面前。
綿青抓住折枝小臂,拉着她就要逃。
折枝掙開,道:“你們先走,我拖住他們。”
“你身上還有傷,别逞強!”
柳師叔神情凝重,
“現在還需不着你來斷後,趁更多的人還沒到,能走多少人是多少人。”
折枝搖頭,眼神中透出一絲她自己都不曾察覺到的絕望:“雲千載來了。”
下一刻,似為了應證她的話,陣法猛地一陣晃動,極富力量感的琴音隔着靈力屏障穿透而來,衆人這才看見一直飛在半空觀看全局的雲千載,皆是一驚。
見幾人看來,雲千載笑意一深,指尖靈力彙聚,蓄意一撥。
尖厲的音波目标明确地直沖圍着折枝的族人而來,陣法屏障也在強悍的靈力攻擊下仿若無物。
折枝心下一緊,手上掙開,腳下一踏,運轉身法,舉起右手往前一撲。
雲千載的蓄力一擊剛剛好擊中折枝右手禁制,禁制頃刻間碎裂,發出極強的能量波動,陣法被能量波及,眨眼間化為虛無。
可見雲千載剛剛是奔着一招殺了拉着折枝的幾人而去的。
折枝爬起來,瞪着雲千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