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時分,大雨沖刷着屋檐。
鐘拓坐在窗上把玩着手中的匕首,這把匕首鍛造的十分精緻,他單腳踩在了窗上,一旁的中年男子端着一壺茶上前道:“公子!”
鐘拓隻是擡眼一掃,便又看向手中的匕首,“龐叔,你應該還沒老糊塗吧?”
龐合壯膽擡頭道:“公子,酒喝多了傷身!”
鐘拓并未回頭,冷冷道:“我的事,何時輪到你指手畫腳了?去給我換酒來!”
“是。”說着龐合便轉身出去了,還未片刻又一人進來了,那人身着石青色長衫,帶着黑色幞頭,進門後越過屏風走到了鐘拓旁恭敬道:“公子!”
“我什麼時候可以帶她走?”鐘拓并未回頭。
雷炎擡頭道:“宮裡準備舉辦中秋夜宴,宴會之後,世子就可以帶郡主回去了!”
“中秋宴……”鐘拓轉頭看向一旁恭敬的雷炎,“還要一個多月?”
“是,在這期間,還望世子不要再獨自外出了,上次世子遇見那人正是沈海之女,雖是小勝,但那同行的九皇子身後還有一個暗衛,龐将軍和他交手時發覺那人的武功也不算差,世子身份尊貴,若要有什麼閃失,我們擔待不起!”
鐘拓似乎沒聽他說的一般,問道:“你要她做什麼?”
雷炎笑了笑,“世子放心,郡主并不會有危險的!”
“最好是!”
正說着龐合換了酒來了,“公子,你要的酒!”
鐘拓接過酒,骨節分明的手剛觸到酒壺便頓了頓,擡頭看向龐合因為緊張而低下的頭,随後喝了一口沒在說什麼。
龐合見鐘拓沒有表示,于是松了口氣,轉身對同樣彎腰站着的雷炎道:“雷炎,外面來了一個叫衛興的人,說是找你。”
雷炎聽後笑了笑,“好。”又轉頭對鐘拓道:“此人是姜國前朝餘黨,不知公子可要一見?”
鐘拓對此似乎沒有太大興趣,隻是看着窗外的大雨沒有作聲,雷炎便接道:“中秋宴還得此人幫忙,才能帶走郡主。”
鐘拓這時才回過頭來看向雷炎,雷炎明白鐘拓這是應允了,于是回道:“我這就去叫他進來。”
雷炎說完便轉身出去了,鐘拓看着手中的熱酒道:“下次别自做聰明了!”
龐合知道鐘拓是說自己将他的酒換成了熱的,立即把腰彎地更低,臉上卻挂着笑意,道:“是。”
沒多久,雷炎就帶着一個五大三粗的中年男子進來了,隻是這次并未越過屏風,“衛将軍,快請進!”
衛興一步跨了進來,拍了拍身上落的雨,似乎沒有發現屋中還有其他人,“雷先生,你們這個鋪子外面怎麼這麼多眼線?害得我藏了這麼久才進來。”
雷炎笑了笑,“辛苦衛将軍了,衛将軍先喝口茶水。”
衛興盯着他看了看,“你這安全嗎?”
“當然,門口那些眼線衛将軍不用放在心上。”雷炎轉頭看了眼屏風,他知道鐘拓并不打算出來,于是他又回過頭給衛興倒了一杯茶。
衛興一口氣喝了下去,“雷先生,我來是為了中秋宴一事,上次你說你有辦法打開宮門,我想和你聊聊。”
雷炎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茶,道:“可是黎将軍似乎并不想在中秋宴動手。”
衛興一拍桌子,“他那是膽小怕事!”側頭見雷炎看着自己,便放小了自己的聲音,“二十四年了!方家霸占着我大夏的天下已經二十四年了!他還要等!”
衛興見雷炎喝着茶,上前道:“雷先生,隻要你能幫我推倒方家,聖上一定回報答你的!”
“聖上?”雷炎故作疑惑道:“我聽說當年先皇及其家眷已經被方嚴燒死在宮中了嗎?”
衛興轉動眼珠瞧了一眼雷炎,最後沉痛道:“先皇當年不幸在那場大火中駕崩而去,幸得我主英明,提前讓我們帶着太子離開了。”說着衛興看了一眼旁邊的雷炎,“不過也是多虧雷先生當時仗義相護,才能使我們太子得以安全離開洛京,為我大夏延續了血脈,當時為了太子安全,才沒有告知先生太子的身份,得知先皇駕崩後,太子傷痛不已,随後在群臣的提議下就地登基,太子登基後的這些年一直在為反姜複夏而努力,可這些年勞累過度,竟早早的……,唉!如今隻留下了小太子!”
雷炎見衛興越說越悲痛,想起在二十四年前,雷炎在洛京城内打探消息,無意間得知了夏國太子一行人已經出宮,本想順勢救下了從宮中逃出來的他們,想着留下他們或許将來有用,結果還未出手就見他們一行人被自己藏身的雜貨鋪老闆所救,于是便将計就計出手助他們在混亂中出城,如今看來着些人也能派上用場了。
“衛将軍也不必悲痛,既然衛将軍這樣說,那雷某無論如何都會助你一臂之力。”
衛興聽後面露感激,可心中又想起來之前黎戰的話:那雷炎區區一個雜貨鋪夥計,也不知是何目的,複國大業豈能依仗這樣的人呢?
衛興并不屑與黎戰為伍,覺得此人太過膽小,隻知道一昧地等待時機,可黎戰自先皇在世時就被選為太子伴讀,同太子一起長大,太子臨終前還把如今的小皇子托付給了他,對于他的話,衛興雖然不服,但還是要聽,于是衛興轉頭打量了一圈這間房間道:“我當初和太子出宮後東躲西藏,有幸得雷先生相助,才能得以逃脫,我記得當時也是在這,隻是不知雷先生能力超群為何卻在這雜貨鋪當了這麼久的夥計?”
雷炎喝茶的手一頓,随即道:“這鋪子的老闆于我有恩,我自當終身相随。”
衛興自然明白這雜貨鋪幕後的老闆是誰,正是當年自己父親身旁的一個小夥計,如今已經成了這大老闆了,當年離開洛京後衛興和他一度斷了聯系,後來是這位夥計借着做生意之名找到自己,并告訴他在洛京城可找這裡落腳,他轉身正經道:“什麼恩情能得雷先生這般回報?”
“救命之恩,當年我因家中遭遇變故,身無分文,流浪在于此,幸得老闆給了碗飯吃,才不至于餓死。”
“雷先生是個懂得感恩之人,想必這鋪子老闆也能看得到雷先生的心意,雷先生衛了報恩可以在這小鋪子裡做這麼久的夥計,可雷先生和我主無親無故,為何也會出手相助呢?”
雷炎放下了手中的茶道:“主子生前沒有子嗣,去世前囑咐了我,若是衛将軍來此求助即使賣了這間鋪子也定要相助!為此他将這全部身家贈于我,不過……誰不想升官發财呢?若是将軍此次能複國,那想必自不會忘了我。”
衛興想了想,這個雷炎是想賭一把,“當然!若是事成,雷先生定是功不可沒。”
“那就好!”
“不過雷先生要如何打開這宮門呢?”
雷炎笑道:“離中秋宴還有一個月呢!過兩日我會派人給将軍送去城防圖和開門的時間,雜貨鋪外有眼線,為了安全起見,将軍還是莫要再來了,我在此祝将軍旗開得勝!”
“說起這門外的眼線……”衛興放下茶道:“不知雷先生可是得罪什麼人了?”
雷炎笑道:“這說來啊也不過是些小事,我常幫宮裡的貴人做點小買賣,會讓些小利,又讨得貴人的歡喜,這一來二去的找我的人就多了,因此也得罪了一些同樣做這買賣的人,你看,這不正抓我辮子呢嗎!”
衛興算是接受了這個解釋,“雷先生需要我幫你處理掉這些麻煩嗎?”
“衛将軍若能幫我當然是榮幸之至,隻是為了這點小事讓衛将軍暴露也不值當,這點小事還是我自己來處理吧!”
衛興點了點頭,“也行!不過若是需要幫助,雷先生盡管提!”
“一定!”
“雷先生中秋宴那日和我們一起嗎?”
說完衛興看着正笑着喝茶沒有回應的雷炎,看來這人還給自己留了一手,若是不成功他還能全身而退,不過這也是人之常情,衛興心中有些鄙夷,面上不露,“好,那我這就回去等着先生的消息!”
送走了衛興後,雷炎才又來到了屏風後,“世子!”
“你想讓她去開宮門?”鐘拓冷冷地看着面前低着頭的雷炎。
“到時候他們的人打進去,世子不就能趁亂将郡主帶走了嗎?不過為了郡主的安全,屬下會多派些人手保護郡主的!”
鐘拓一直盯着前面的雷炎,許久後才收回了視線,“你覺得他們能殺了方承堯嗎?”
雷炎想也沒想便答,“不能。”
若是衛興等人能複國,那直接用杞國的名義助他一臂,那時便可放在明面上談條件了,可照目前來看,他們複國似乎還有些懸,若是這時暴露身份幫助他們,那在洛京幸苦這麼多年埋下的暗莊很可能暴露,與其冒這個險,倒不如讓他們自己自相殘殺,杞國收利,不是正好。
鐘拓這時也想到了這一點。
“如今沈海回了平川,卻留下了個沈安甯……店外的這些眼線,這個沈安甯也不是個好對付的。”雷炎想起那日去宮中接鐘拓被沈安甯撞見時,幸得他故意沒有轉身,後來見沈安甯一直跟着鐘拓的馬車,于是他故意繞後,才沒讓沈安甯發現。
鐘拓聞言,眼神微動。
雷炎接道:“不過這說來也是奇怪,沈安甯和陳子洵兩人在平川幾次三番打得我們節節敗退,尤其是這個沈安甯,大石坡一役更是逼退了我們十萬大軍,還打傷了楊逾将軍,可陳子洵這些年在軍中封了賞領了職,但這方承堯這麼多年來并未賞賜沈安甯分毫,這次進京還扣下了她們母女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