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甯又接道,“我們現在所站的這個老宅子就是當年的梁府。”
葉雲舒沉默良久,最後擡起頭深深的吐了口氣,“二十年前就失蹤了,或許真的在這裡。”
沈安甯看着眼前的葉雲舒,忽然想起第一次見時,葉雲舒為了一個乞丐就敢得罪邵晨,最後沈安甯還是開口問道:“葉姑娘,我記得第一次見到姑娘時,是姑娘帶我來得這座葉宅,但據我所知,葉姑娘住的酒樓和這座葉宅相距甚遠,去常安坊也不順路,為何葉姑娘會發現二旺呢?”
葉雲舒看了一眼沈安甯,似乎在斟酌什麼。
沈安甯又道:“我問過和二旺一起乞讨的乞丐有沒有去酒樓和常安坊,據他們所說即使都是乞丐也是會分地盤的,那邊并不屬于他們乞讨的地盤,所以一般不敢過去。”
沈安甯頓了頓,“我聽聞當年梁磊之子、賢妃娘娘的親哥哥工部侍郎梁庭,和太醫署第一位女醫師,太醫署太醫令葉青松之女葉晴兩人青梅竹馬而後終成眷屬,一時成為洛京的一段佳話。二十年前,梁府被抄時,兩人已經有了一位不到五歲的千金,聽說是丢進了這府中水井中溺死了。”
葉雲舒眼神一改往日的溫柔,變得有些冰冷,“兩百一十三。”
沈安甯一怔,“什麼?”
葉雲舒在極力忍耐,“這府中飄蕩着兩百一十三個冤魂,其中還有來看望女兒的太醫令夫婦。”
冤魂?沈安甯一愣,上次方景淮來時也是如此說,她轉頭看向葉雲舒,“其中也包括那位四歲的孫小姐?”
葉雲舒低頭垂目,良久也未說一字。
沈安甯也不催促,隻是等在一旁。
“沒有。”葉雲舒像是做了一個重大的決定,她頭也沒擡,“也沒有那位金永,那日他出府替我買糖葫蘆,回來後便隻剩一府的屍首了!他将我帶去陵州,為避免追查不敢走官道,因此遇上了旱災,他将食物和水都給我留着……”
葉雲舒說着已經有些哽咽了,便止住了話語。
沈安甯心中已然明了,“所以……這才是你來洛京的原因嗎?”
一旁的葉雲舒點了點頭,之後又搖了搖頭。
最後的一點夕陽不知何時已經完全不見了,留下了一道微弱的紅光,在這沒有燭火照明的庭院内兩人俱是久久未言。
葉雲舒是梁磊的孫女,她回洛京是為了當年的事,沈安甯不知道當年廢太子謀反一案中有多少冤屈,但是她相信沈海,隻是二十年前對如今才十九歲的沈安甯來說太過久遠,還得等問過沈海以後才能确定。
最後沈安甯先開口道:“葉姑娘,我知道不應該這般猜測你,可二十年前的那一案中,我聽說我阿爹确實來了此處。他是我阿爹,我不能要求你相信他,但請等我問清楚後,若真是他……虧欠了你們家,我自任姑娘處置,但還請姑娘先放過我阿娘她們!”
葉雲舒聞言擡起頭來,疑惑不解道:“沈姑娘?”
沈安甯低頭道:“我知道,失去至親之痛不是一個我能償還的,但那是我阿爹,我也不能放任不管,還請姑娘先等等,讓我問清楚!”
“和鎮北侯無關。”
沈安甯一怔,擡頭看向葉雲舒,“那姑娘常去沈府……”
葉雲舒看向沈安甯:“江夫人淑性茂質,心慈面善,卻多年來被胸痹所累,我隻是想研究有何法子可以醫治這無人能治的胸痹,這也算是我的一點私心。”
說着葉雲舒轉頭看向了院中,“和梁府……滅門一案無關,況且當年鎮北侯到梁府時,全府上下……除了我……已經沒有活口了。”
沈安甯心中一怔,看着葉雲舒不知該說什麼。
葉雲舒擡頭道:“你放心,我不會傷害江夫人的!”
沈安甯眼神有些複雜的看向葉雲舒,片刻後才開口道:“當年的事我會找我阿爹問清楚的。”說着便轉身想往門口走去,但是腳步一頓,“我阿娘和燕姨并不知道此事,你的事也就到我為止了,我不會說出去,我也相信你不會傷害我的家人。”
葉雲舒看着沈安甯,笑了笑,“好,多謝!”
沈安甯轉身,“節哀!”
說完便出去了,留下了葉雲舒一個人,夜色漸濃,老宅有些灰暗,葉雲舒緩緩地環視了一圈。等葉雲舒走出老宅時,眼眶有些發紅,她沒想到阿忠還在。
“葉醫師,你終于出來了啊?我家小姐要我送你回去,還叫我不要進去打擾你,在這等着就好,葉醫師?現在回嗎?”
葉雲舒一愣,而後笑道:“好,多謝!”
“葉醫師,請!”夜色已經有些濃了,阿忠并未看見葉雲舒有些發紅的眼睛,隻是聽她的聲音似乎有些不同,當他轉頭再看向葉雲舒時,葉雲舒已經坐進了馬車裡,于是他也沒再多想,上了馬車架馬而去。
沈安甯回到侯府後,先是吩咐了呂管家葉雲舒的事到此為止,随後沈安甯就回了自己院中,立即寫了一封信向沈海打聽二十年廢太子謀反一案,但下筆時想起來洛京時,沈海似乎并不想讓自己知道,于是沈安甯想了想,又換了一張信紙寫給了張千。
漫漫長夜,沈安甯一夜無眠,躺在床上聽着窗邊傳來的風鈴聲。
第二天,沈安甯、阿月陪江秋妤吃飯,沈安甯并未告訴阿月葉雲舒的身世,隻是說是她有自己的隐情。
阿月雖然好奇,但既然沈安甯沒有告訴自己就也沒有再去詢問,并且沈安甯相信葉雲舒,那自己也就相信她。
“世子的病情已經大好了,真是苦了王妃了!這些日子看起來瘦了很多。”江秋妤放下了筷子。
阿月疑惑道:“毅王妃對世子真好!那毅王一家要回端州了嗎?”
江秋妤見阿月正吃得臉龐都鼓了起來,微笑道:“聖上留下了她們在洛京過中秋,近日應該是不回去了!”
“那高太妃肯定很開心,上次宮宴上,我看見高太妃看見毅王那神情,唉!”阿月想起了那日的高太妃。
“是啊!她們母子難得團聚。”說着江秋妤想起了沈海,“也不知侯爺現下如何了?”
沈安甯看向江秋妤,“阿娘,不如寫封信給阿爹吧?”
江秋妤聞言,舒眉道:“也好,問問他那邊情況如何?”
沈安甯心中有事,手上無意地攪着眼前的粥,最後沈安甯想了想,要不向阿娘打聽一下?于是她開口道:“阿娘,你還記得當年的梁府滅門一案嗎?阿爹是不是負責此案的人之一?”
一旁的阿月聽見這話也不吃了,看了看沈安甯又看向江秋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