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涼風習習,十六的月亮仍似圓盤挂在夜空中,沈安甯一身黑衣來到了東市那間雜貨鋪,雖然前朝餘黨一案已經交給了三法司去查,可對于杞國奸細一事,牽扯到了平川前線,沈安甯還是放心不下。
鋪子已經關門,原先沈安甯已經派了人來監視,不過一直沒有消息,想來應該是暴露了,于是今夜自己前來了。沈安甯細細查探一番,确認鋪子外面沒有其他人後,繞到了鋪子附近,借助旁邊的一顆樹輕身一躍,小心的趴在了牆上觀察着。
這院子内沒有燈火,想來是無人,沈安甯正欲溜進去,就見一房間門口放了飯菜,沈安甯動作一頓,停在原地等待。約莫一炷香的時間,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響起:“世子!世子?你一天沒有吃飯了!好歹吃一口啊!”
一個中年男子端着飯菜走到了那房間門口,沈安甯一怔,此人正是之前鐘拓身旁的男子。那男子見門口放着的飯菜歎了口氣,“世子!節哀順變啊!郡主若是還在,也不願意見到你這樣作踐自己啊!”
沈安甯皺了皺眉,要是自己猜得沒錯,那這人喚的應當是化名為鐘拓的穆文欽,可是這個郡主是誰?
難道杞國立了太子?又或是其他親王之女越級晉封?翎王穆眠之女穆文鏡早就去世,這時應當不會說起節哀,翮王穆瞻倒是有幾個女兒,可沈安甯來洛京時都還在世,難道現在出了什麼事?
“世子?世子?”
沈安甯見那男子放下了手中的飯菜,輕步靠近了房門,“世子?你還在裡面嗎?”
那男子側耳靠近了房門聽了聽,最後大聲道:“世子?我進來了?”
說着那男子就推開了門進去,不一會那男子一邊往外跑一邊呼喊着,“快來人啊!”
院中立即出現了一些家丁,沈安甯低了低頭觀察着,這群家丁雖然身着尋常粗布衣物,但是各個腳步穩健有力,看起來不是一般人,更不像那日在店鋪中遇見的夥計。
“龐将軍,發生什麼事了?”
被喚作龐将軍的男子焦急道:“世子不見了!你們趕緊去找找!”
衆人聽後正欲離去,那位龐将軍又急忙道:“你們小心行事!派幾個人去宮裡打探一下昨夜死了的人都安置在哪?”
“是!”
沈安甯喃喃道:“龐将軍?難道是龐合?”
沈安甯見衆人領命離開,又細想了一番,眼中一亮,忽然記起了一些被遺忘的事,略微思忖一番後,決定先離開。
第二天清晨,沈安甯等人正在吃早飯時,呂管家疾步走來,江秋妤正笑着看着阿月吃包子,一見呂叔神色有些異常,問道:“何事如此驚慌?”
呂管家道:“宮裡傳來消息,周王薨了!”
江秋妤緊鎖眉頭,“什麼?怎麼會?”
“對啊!周王怎麼會沒了?”阿月手中還有剛咬了一口的包子。
呂管家回道:“聽說是昨天找了一天,後來在皇子們讀書的書齋旁的池中找到了,隻是人已經沒了,想來應該是被前朝餘黨所害。”
阿月歎了口氣,“啊!是這樣啊?”
一旁的沈安甯一直不曾言語,隻是心中隐隐覺得哪裡不對,這已經是第二個皇子了!而且不是死于天災就是人禍,即使懷疑又沒有證據。
方承堯雖然曾讓方景淳去學習政事,但事實上方景淳還并未有機會去,可是這位四皇子方景浩是皇後所出,自成年起便一直跟在方承堯身旁。
沈安甯近日心中總是有些不安,又尋不到源頭。
江秋妤見沈安甯不知在想什麼,“阿甯?”
沈安甯這才回過神來,“宮中現在是何情況?”
呂管家答道:“宮中現下還算平靜,隻是聽說皇後一直守在周王身旁。”
“大公主遠嫁澧國,皇後身旁隻有周王一個孩子,想必很難接受。”說着江秋妤又看了看沈安甯和阿月。
阿月也道:“是啊!”
江秋妤突然感到一陣心悸,擡手壓了壓胸口。
沈安甯和阿月立即起身上前,“阿娘!怎麼了?”
“夫人?”
“我沒事,你們不用擔心!”
沈安甯拿起了江秋妤的手把起脈來,阿月在一旁緊緊盯着沈安甯把脈。
江秋妤道:“我真的沒事!”
沈安甯切完了脈後得到的結果确實和往常一樣,又仔細檢查了一番,最後還是不放心道:“還是請醫師來看看吧!”
江秋妤笑了笑,“好!”
最後衆人吃完了早飯,雖然因為前朝餘黨和周王一事,今日也未必需要聽學,但是不能沒有招呼就不去宮中,況且昨日剛被封了縣主,一切還是得小心行事,所以沈安甯和阿月在飯後還是決定要去一趟宮中。
呂管家送到門口時,沈安甯忽然停住了步伐,“呂叔,派人去請葉醫師來給阿娘看診。”
“是,小姐!”
沈安甯點了點頭正想離開,似乎想起了什麼,又一次停下腳步,“呂叔,可有鐘昭儀的消息?”
呂管家想了想道:“小姐,聖上已經命人去操辦鐘昭儀的喪禮,隻是……有人說昨夜是鐘昭儀和前朝餘黨勾結開的宮門,太後得知後大發雷霆,不讓鐘昭儀進皇陵還要徹查到底。”
沈安甯聞言問道:“那鐘昭儀的屍首現在在何處?”
“九皇子護着,現下應當在雁栖宮。”
方景淮?沈安甯又想起了自己擒了黎戰後,回頭時見到方景淮看向自己的眼神。
沈安甯頓了頓,“呂叔,你想辦法将昨天宮中已死之人都被丢去了城外的亂葬崗的消息傳出去。”
沈安甯略微思忖了一下又道:“還有,昨夜宮中有位聖上身邊的貴人,因為前朝餘黨打開宮門觸怒聖顔,也被丢到了亂葬崗。”
呂管家心中有些不解,但還是應道:“好!”
沈安甯臨走時又囑咐道:“小心行事,不要讓旁人發覺,落下口舌。”
吩咐完一切後,沈安甯猜帶着阿月坐上了去宮中的馬車,阿月不解道:“小姐,你說的貴人是鐘昭儀嗎?”
“是。”
阿月一邊點着頭一邊道:“小姐為什麼要叫呂叔将這假消息傳出去啊?”
沈安甯解釋道:“這可算不上全假,那些死了的叛軍大多是被拉去了亂葬崗,至于貴人……我想釣一條大魚。”
沈安甯想了想,如今周王沒了,方書君又在查宮人買賣一事,宮中局勢緊張,不會那麼輕易有消息流出,那人若想從宮中得到消息怕是有些困難,并且容易引起注意。
阿月還是不解,但是也不再多問,馬車一路往宮中去。
宮中,葉雲舒正給蘇映婵看了診離開,路上不知在想什麼,有些出神,不遠處一隊侍衛帶着馮固經過,葉雲舒偶然擡起頭來,和馮固的視線撞到了一起。
刹那間,葉雲舒心中一怔,面前此人正是那夜在師父門口撞見和師父争執的男子。馮固見到葉雲舒也是一楞,但很快又恢複如常,移開了目光。
葉雲舒立在原地看着馮固被帶走,不知過了多久,方景淮來了,見葉雲舒一直看着遠處發呆,也順着葉雲舒的目光看去,前方空空如也,方景淮開口道:“葉醫師這是在看什麼?”
葉雲舒這才回過神來,有些驚慌的回過頭來,見來人是方景淮便立即行禮道:“九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