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惟明終于發出了今年的第一聲爆笑。
等笑夠了回到家,發現那嬸嬸居然還在堂屋跟他娘談笑風生——趙丫丫居然留了她吃晚飯!一通應付到天黑,他還需要負責送長輩回家。
送回去不是真正目的,他還得隔着門縫跟要相看的姑娘看似漫無目的實則各懷心思的聊幾句。
趙惟明一天的能量都快耗光了,等着回家以為終于能休息會兒了。趙丫丫卻告訴他,二妞學了幾天覺得教材太過簡單,她幾乎看一遍就能背住,理解起來也輕而易舉,趙丫丫都不知道後面該不該繼續照本宣科。
于是趙惟明隻得鯉魚打挺起來重新翻書寫教案改教材,順便在批改小學班作業時看到了一堆亂得認不出來的糟心字和夾雜在其中的小人漫畫頭,燃燈到深夜。
趙丫丫中途進來給他燈裡添了油,順便問了問他對這個姑娘滿不滿意。哦?不滿意?不要緊,兩日後她給安排了下一場,需要他晚上去趙記陪着可能是未來嶽父的長輩吃一頓。
于是,趙惟明上班第八天,就覺得這班不上也罷,也沒啥盼頭,一名青年教師在夜裡偷偷地碎掉了。
這兩個月為了趕趙二妞的進度,再加上科訓班還有個翟子清到了可以練文章的水平,趙惟明總感覺自個兒有做不完的事兒。等到了三月,行人漸漸脫下冬裝,兩個小乞丐也終于洗了頭瞧着整潔了些,他才後知後覺春天來了。
而春天,給趙丫丫的訊息便是,她非得趁着這陣東風把自家老兒子訂出去不可!
三月三,上巳節。
這日放了旬假,趙惟明本想找桂花嬸子問瓦片的事情。一推門瞧着了個許久未見的老朋友。
“惟明,快來吃糖包,我娘的手藝老香了!”
陳文元毫不見外地坐着他家小院兒裡一手舀豆腐一手啃糖包,身形依舊白白胖胖,隻是旁邊多了個一樣白白胖胖的女兒。
“惟明叔叔,”女孩兒吃的嘴巴一圈兒亮晶晶,“吃糖包!”
“哎,都長這麼大了!”趙惟明過來捏捏小孩兒臉蛋兒,“上回見她還是周歲宴呢。”
“那是周歲,這會兒寶珠都四歲了可不變化大嘛。”陳文元吃的含含糊糊,“抓緊塞兩個,等會兒為兄領着你去上遊村過上巳。”
上巳節,是個傳統的祛病除災春浴日。《論語》有雲:“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就是描寫暮春時分祓禊習俗,這天大家到河邊兒踏青戲水,好不熱鬧。沐縣上遊村,因其依山傍水,山花爛漫,這些年來一直是沐縣人過上巳節首選之地。
而趙丫丫如此費盡心思,還特地找了能說會道的陳文元過來,自然不是讓倆壯年男子相約河邊兒洗澡的。
上巳,除了是春浴日,還是“情人節”啊,未婚男女一起賞春采花,潑水相戲,合法合規大型相親現場,一天下來不知道能成多少對兒!
礙于一旁的陳文元父女,這回趙丫丫總算是笑着把他送出去相親了,隻會他一出門餘光便瞥見自己娘棉襖裡頭是她的練功服。一般她都不在這個點練功的,此時這麼穿無疑是告訴他:敢偷跑回來寫教案你就等着挨揍吧!
到了地方陳文元就準備溜了,還把陳寶珠塞趙惟明手裡。
開什麼玩笑,作為一個成了親的男人,他敢借着幫兄弟相親的名頭混迹青年男女間,他夫人今天就敢把他鋪蓋卷兒扔出去,那些個坐着帶小孩兒來相親的長輩們的茶棚,才是他的歸宿。
于是陳文元跟自己女兒對了個眼神,“寶珠啊,你惟明叔叔就交給你了啊,記得爹爹怎麼教你的不?”後者裙擺一轉,右手比了個OK。
這都什麼跟什麼?趙惟明無語,他咋啥都教自己女兒。眼見陳文元腳底溜得飛快,他隻能試圖忽悠小姑娘:“寶珠啊,你瞧那邊兒有好吃的,咱們要不要去那兒玩?”
陳寶珠完全沒被誘惑到,拉着他就往男男女女紮堆的地方跑。
“哎!”趙惟明想跟她講道理:“我得替你爹爹照顧你呢,帶着小孩兒誰也不會前來搭讪啊。”
“惟明叔叔,你不懂!”小寶珠跑起來臉上的肉一抖一抖,肆意陽光,“爹爹說了,小孩兒是最好的僚機!”
嘶,趙惟明現在很後悔,當年跟陳文元聊天的時候嘴上沒個把門,現在好了,陳小胖把這些全都教給他女兒,反而他女兒用這些堵得自己啞口無言了。
這地方大都是十七八歲少男少女,他都覺得自個兒挺突兀。不過陳寶珠确實太過可愛,惹得不少姑娘過來跟她搭話。寶珠人小機靈,見着個漂亮姐姐看過來就變着花樣推銷趙惟明“這是我小叔叔,姐姐你瞧他俊不俊呀!還是秀才公哦!”
他簡直想逃離現場,四周觀望自己有沒有可以躲一躲的地方。
“趙公子!”身後傳來少女驚喜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