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先生,”關鍵時刻還是得甯不屈出來笑着解圍,“安之在呢,這份大恩甯娘有些承受不起了。”
“哎!”他終于想起自己還有個便宜徒弟,不過他這人想做什麼便是一定要做到的。上下掃了兩眼趙惟明,精神矍铄地再次邀請:“甯娘,你可願意做我義女?”
甯娘從善如流:“謝孟先生擡愛。”借義父女的名頭,能得孟大家指點一二,這份師徒情她自然是求之不得。
趙惟明在一旁看傻了眼,這麼大的事情,不是應該告知宗族、父母,邀人見證下舉行嗎?你倆就這樣随口兩句答應了?曾經孟夫子認義妹還有個執手相看淚眼惺惺相惜的程序呢。
不過再一想兩人皆是不被世俗禮教束縛之人,既然活得自我,那又何必論勞什子規矩。
這倒顯得自己迂腐了,他摸摸鼻子,過來插話:“這般喜事,娘子今晚想吃什麼?”至于孟夫子,對不起他記仇,挑兩個他不愛吃的菜做罷。
歲月悠悠,卻道天涼好個秋。甯孟二人合著的律法話本還沒完成,甯不屈的孕期變化卻愈加明顯了,到了九月她便開始時不時孕吐,整個人打不起精神來,不知為何趙惟明也開始跟着一塊兒反胃,症狀比她還厲害。
甯不屈被他惹得發笑,等霜降一過倒是胃口大開。不過她因為寫書老久坐着不動,趙惟明怕她這樣容易發胖,顧不上自己胃裡冒酸水頭暈目眩,還得殚精竭慮讓她少食多餐。
孟眀受也終于察覺出異樣來,自然舍不得自己新認的義女太過勞累,幾乎包攬了大半寫書的活兒,《以案講律》厚度與日俱增。
小婦夫私底下看過郎中,一合計甯娘大概是六月底或七月初懷的孕,到了十月,她開始長出妊娠線,腹間長長的不明顯的一條。
加之比平日裡更加細膩紅潤的皮膚,兩相對比竟有種偉大而又殘忍的美,趙惟明有時候都不敢多看,他近日總想落淚。
趙丫丫聽聞消息便歸心似箭,奈何女學武夫子本就不好找,說好的代課一年,又給她延了兩年。不過妻夫二人都覺得她在女學更快活些,也竭力勸她留在安慶,橫豎孫孫就在這兒跑不了,以後有的是時間相處。
不過趙丫丫哪能真的放心,來信強烈譴責他兒子,趙惟明沒法兒,隻好按照他娘的指使,又簽了個濟慈院十歲的小姑娘杜蘭來家裡做些雜貨,天知道他早就給甯娘物色好了“月嫂”啊。
但都交給旁人他也不放心,趙惟明琢磨着,這兩年因着學生出息,他跟着沾光,攢了不少。幹脆便把趙家學堂搬到豆腐坊旁邊兒來,将來能方便他照顧妻女。
修學堂這件事還是由十三歲卻有多次建工經驗的瓦片當監工,田小文負責算賬。他試着放手讓他們幹一段時間,居然還有模有樣的,從沒在大問題上掉過鍊子。
年一過,修書的事兒也差不多進入了尾聲,趙惟明見着時機合适,立馬請了孟夫子去他們學堂。門口張揚地挂一紅底橫幅:“歡迎孟先生莅臨我學堂指導教育工作”
把一生見過大世面的孟眀受整不會了,下意識垂首瞧瞧今日衣襟端正否才拂袖進門。
他這些年容顔未老,心态上卻有了些變化,挺喜歡刻苦又虛心的小孩兒。比起十三年前把趙惟明當管家用,這會兒是真的有個夫子樣,随手一點撥便能解開學童們困惑許久的問題。
趙惟明還得備考解試,自然也恬不知恥地拉着孟夫子解答他厚厚一本問題集,差點再次挨了一腳。
建元二年二月,《以案講律》定稿,孟夫子眼見正事兒做的差不多,帶着老仆就溜了。不過下一站是去找趙敏叙舊,倒也沒走遠。
齊小武幾個繼承了小趙夫子優良美德,溫良恭儉讓樣樣齊全。一個眼神飛過去,就能随即跟去侍候他們的師祖,畢竟師祖指頭縫裡露一點出來,都夠他們學的了。
甯不屈也進入了孕晚期,幾乎每日她們的小孩都在肚裡鬧騰,有時候還撐懶腰,戳出一個小巧的巴掌印。
甯娘有時候覺得自己小孩過分可愛,又被她折騰得焦慮——動也焦慮,不動也焦慮,夜裡也睡不好,她恥骨疼啊。
趙惟明絞盡腦汁翻找前世記憶,結合多個郎中、接生婆子經驗,寫出了本《婦人六甲書》包含孕期、生産、哺乳事宜。“照本宣科”照顧着自己娘子,似乎隻有這樣才能緩解他的愧疚與心疼。
不過甯不屈可不慣着這人,也不知道咋想的,愣是拿她當個易碎的瓷器。随即拍掉他再三想要攙扶的手,她要自己去何家鎮跟孟夫子商談出版事宜。
古往今來書籍的出版與發行皆是嚴格把關,何況這個話本還跟當朝律法有關,需要送相應的管理機構進行審核。
孟眀受出發前便聯系好了人幫忙送審核,如今卻沒個消息,甯不屈去了一趟做了無用功。
隻得在盤算起别的辦法來,她爹有兩個學生是在安慶府做書吏,還是蓁蓁妹子和雲三姑娘那邊,都得想辦法看看能不能托人幫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