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見到雲九前,元莨已經想好辦法,也寫好折子,打算稍作平息,以宣陽王之名上書徹查遂州諸礦。
可他到底是個涉世未深,這樣做表面上看似妥帖周全,實際上也變相将宣陽王拉入時局漩渦,并不符合那人十幾年來苦心營造出的閑人形象。
“這茶樓,是雲家的?”
元莨見雲九有些魂不守舍,隻當沒聽懂剛的趕人之言,如此問道。
雲九回神,“為何不能是席家開的?”
元莨笑笑,“席公子偏好奢華,常用器具多見金銀,這麼古樸的茶樓,不似他手筆。”
元莨與雲歸相識時間雖短,卻已經摸透對方喜好。
“況且這小紫砂壺,瞧着與嶺南桌上那隻是一對。”元莨當時就想,為何這紫砂壺上的畫眉形單影隻,原來,另外一隻在這遂川。
“是嗎?”雲九看那壺,他常年跟在雲歸身邊,竟未發現這樣的細節。
……
黃碌這邊,因為事涉席顧兩家,他隐約嗅到危機,思襯再三後還是決定舍棄自己手下,留下個死無對證,便立即派了人山上去清理。
但那晚活捉席禹一行人武藝的确是強,在弄清楚黃碌意思後,奮起抵抗,傷亡無數後,竟還真有兩人逃脫了。
這兩個人若在城中逃脫,他們身子健碩,很好與貧民百姓區分,但在這遼闊的山川中,可真不好追尋了。
無奈之下,黃碌隻好李代桃僵,将旁的屍身擡回城中,謊稱山賊盡數服諸。
席禹這厮,在多翻靈藥的滋養下終于恢複了原本容貌,他一聽這消息,便差人來找元莨,此刻二人正大搖大擺在州府認屍。
這可叫黃碌心裡打鼓,原本借口公務繁忙一直躲着的他,趕忙就往州府去,情急到連車架都等不及坐,親自策馬在街道飛奔。
“呦……黃大人您終于得空了?”席禹含笑道:“剛好,我們正發現點線索。”
遂州府的師爺姓秦,他正被席禹和元莨左一句又一句言語說的滿頭冷汗。
黃碌上前時與他對視一眼。
“師爺坐那幹什麼?”黃碌分言。
“回大人,席公子和這位元公子非說,這些山匪并不是那晚見過的,他們……”秦師爺知曉内情,也并未想到席禹元莨二人言語态度能如此犀利。
“他們正口述細節,讓下官畫出畫像便于追捕。”
“沒見過?”黃碌演技明顯更好,他故作疑惑道:“這些人在山上與我軍對峙良久,也都親口招認罪行的,怎能不是?”
“會不會,當時夜色昏暗,加之情況緊急,二位沒辨清相貌也是正常。”黃碌道。
“小爺我慧眼如炬。”對于黃碌的質疑,席禹毫不客氣甩了一句,“小事一樁,大人還擔憂什麼?無非是少抓兩個山匪,趁我們都還記得賊人相貌,讓師爺先畫出畫像。”
元莨也跟着幫腔。
黃碌無可奈何,隻得暗示秦師爺坐下先畫。
但這秦師爺今日發揮的卻格外差,往日号稱丹青妙手的他,今日竟連最基本的神态樣貌都畫不好。
席禹與元莨對視一眼,心照不宣。
“對對對,這裡,有顆痣。”席禹是故意的,在那秦師爺的手下一點,墨迹暈開。
因為有他們這個活生生的人證,黃碌隻好在出兵剿滅山匪後再安排人手海捕逃犯,隻可惜他以端午熱鬧怕城中生亂為由隻肯暗中排查。
席禹與元莨也不争辯,隻讨論了大概便離開州府,到席家别院時二人各持筆墨在書案前一頓忙活。
不多時,惟妙惟肖的兩張男子畫像,就這麼在他們手下誕生了。
“行啊!元公子深藏不露。”席禹瞥一眼元莨手作,言道。
“席公子也不遑多讓!”元莨回敬。
就這樣,以席家為主的一場民間搜尋,開始啟動。
凡是在蜀中轄内席家能派的動的人手,全被席禹調來遂川暗查,無論山上山下,但凡能有人到的地方都被翻了個底朝天,就連野湖這種人迹罕至的地方都要被搜查一遍,這樣毫無顧忌,越俎代庖的處事方式,壓過遂州搜查力度不知多少倍。
席禹這厮雖說為人輕佻,但正事上絕不馬虎,此番在遂州大秀肌肉,非比尋常。
又是一日搜查無果,端午節近在眼前。
與遂州軍慢悠悠應付差事不同,黃碌近來可謂疲憊不堪,夜不能寐,他在州衙特設卧房中剛想眯一會,便被慌張的秦師爺擾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