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禹這厮,在遂州府衙出來,先去料峭樓跟花姑娘們厮混許久,才想起去找雲歸。
他将馬車遣走,也沒帶随從,慢悠悠的在街上走,山南雨來的極驟,細雨撲面而來,他酒氣上湧,突然間就嗅到領口上被姑娘們留下的脂粉味,想起雲歸曾嫌這味膩得作嘔,便走的更慢了,想讓雨中微風,吹淡異味。
他徑直來到雲府别院,門童自不敢攔,踏過門檻的時候突然問到,“你們少主什麼時間回來的?”
那老實小厮道:“我們少主……中午回來的,待了片刻又出門了,至今未歸。”
席禹一雙桃花眼布滿疑惑,“又出門了?到底是什麼要緊事?”
她剛進城便休息不得。
小厮自然不知,席禹搖搖頭,決定在這等她。
他負手往府中走,雨幕潇潇路暝暝,循着那草芳木香的氣味,他連路都不必看,哼着小曲往雲歸院裡走。
但還沒到院裡,反倒在岩山後頭的花亭裡看到了兩個男人。
與元莨對站的不知是誰,他正一隻手搭在元莨肩上,一邊笑的前仰後合,形象可言。
席禹隐在縱橫竹柏投落的影下,專注打量元莨。
微風恰巧拂過元莨的衣袍,竟有幾分乘風而歸的潇然。
席禹低頭,從石闆積水的水面倒影上照了眼自己的面容,暗自對比。
輸赢?沒有定論。
雲歸回來時,雨已經停了,她還在懊惱沒來得及用上新買的油傘,剛轉過前堂,後林中不知什麼小動物哧溜地擦過她裙擺上了樹,“哎呦!什麼東西?吓我一跳。”
風掀起她散落的發絲,全志簡轉頭看她一眼,嘴撇的老高。
“耗子。”
雲歸失笑,思量是否真養隻貓。
“不是,不是,少主莫怕。”管事聞聲趕來,趕忙道:“咱院裡植被茂盛,往常人口又少,樹上常有松鼠。”
“松鼠啊?”雲歸意外。
“若少主嫌棄,老奴這就叫人捕了去。”
“不必了,松鼠挺可愛的。”雲歸笑言,“你去給全大夫準備間客房。”
管事道“是,”便告退去辦事了。
“切!松鼠不也是耗子,都一樣!”全志簡一不高興,看啥都開始不順眼。
雲歸哄着他,并未像往常般擡杠。
全志簡去休息前,盯着她消瘦的面頰半晌,決定給她配副藥喝喝。
雲歸哪敢推脫,趕忙道謝。
因惦記着雲九那邊情形,雲歸有些分神。
她早聽聞席禹來了,連帶着元莨和他那位表弟,三個男人在後院坐着。
但!雲歸決定晾着他們,自己先回卧房沐浴更衣,将淨室鬧得水汽四濺,洗的慢吞吞。
水汽氤氲,雲歸站在銅鏡前站,攏着香雲紗穿到一半,對鏡打量自己。
“瘦嗎?”她摸摸自己面頰,不以為然。
等一個大澡洗完,天已經完全黑透了,雲歸才覺肚子餓,想去找吃的,雲家下人少,别院下人就更少了,入夜宅中靜悄悄的,倒是點着燈,雲歸轉過連廊,粗略往花園看了一圈,沒看到旁人,便去廚房要了碟點心。
元莨下着棋,心不在焉。
這般冷淡的雲歸,多少弄得他心尖發麻。
“我說……使者,你能不能尊重一下對手!”席禹同樣心思不在棋盤上,但見元莨更離譜,惹他不滿。
“哦,該誰了?”元莨回神。
“你們倆這是下棋呢?還是發愣呢?還能不能行了?”出人意料的,莫皓檠也陪着等到現在。
雲家下人秉持熱情好客的傳統,吃食酒水一道道往這送,眼下這三人是十分的酒足飯飽。
“要不,你先回去。”元莨對莫皓檠道。
“什麼?我先回去?你的意思是,不想跟我住一塊啊?”莫皓檠震驚,元莨竟要抛棄他。
“既然來了客人,使者不如先去招待。”席禹道。
實際上元莨自來這遂州城一直是寄宿在席家别院,如今雲歸來了,瞧他這樣子,像想轉宿在雲家别院。
在席禹看來,這元莨粘着雲歸,牛皮糖一樣惹人煩。
元莨朝莫皓檠使眼色,遭到無視,無奈道:“他也沒那麼重要,不必招待,我等雲歸還有事說。”
“她還沒将令牌還你?”席禹故意,“放心,盡染定是忙忘了,回頭我提醒提醒她。”
席禹總愛在元莨面前喚雲歸小字,彰顯親近。
元莨聽聞,面色沉黯。
雲歸邊走邊捏點心入口,今夜暮色四合涼風徐徐,經過碧水湖,陡然看見她的一生之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