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李谙一行相遇後的半天裡,雲歸就已經肯定自己掉進了李谙早挖好的陷阱裡。
他從入遂州城始,打着的就是雲氏旗号,除了莫皓檠這蠢貨藏不住身份,其餘人等僞裝商賈,都做的很好。
李谙暗查的這條線,顯然與雲歸和于程錦算計的高度重合。
在意識到自己有可能是那捕蟬的螳螂後,對這可惡的黃雀有些氣憤。
但她不能明着對李谙表達,隻好私下裡将不滿情緒全發在元莨身上,對他是持續無理的冷暴力。
又過了一日行程,
官道越行越難,路程拖沓不少。
“蜀中雨多,山路難行,這樣不是辦法。”李谙來找雲歸商量,實際早已摸清她的實力。
雲歸本也急着趕路,在與之一番無用扯皮後,認栽。
“不如改經萬州,然後行至澧州改換水道。”雲歸與下屬商讨後,做出最優判斷。
她們來時,是經黔入山南,可那條道窄,不适宜行貨。
經過萬州,便進入江南道轄下的澧州州界。
澧州隸屬江南道,是正兒八經的雲氏勢力範圍。
時正清晨,衆人稍作休整,便來到渡邊。
州界人少,輪渡周邊風光野趣,叢叢水植随風擺蕩。
雲歸站在岸邊,舉目遠眺水面,在等船來接。
她早前在與李谙的讨價還價中,依舊敗下陣來,正在懊惱。
莫說李谙與顧玉洪交情頗深,單就他提點過雲氏免遭奸人暗算一事,雲歸就得巴巴報恩。
其實,雲歸心裡清楚,李谙是為天子近臣,他這般緊咬雲氏不放,很可能因為皇帝着手整肅商場,鹽務首當其沖,接下來,怕就是她們這等布商茶商。
雲歸對陣李谙是拿出十足精神的。
正在大家都矚目水面時,有輕微的馬蹄聲在後方響起,雲歸一回頭,就見元莨策馬揚鞭,帶着言書和劍棋,由遠及近,飛奔至岸邊停下。
元莨翻身下馬,将馬鞭向後一抛,由劍棋穩穩接住。
他懷裡鼓鼓囊囊,揣了不少東西。
兩人這一路上,雲歸從未給過他好臉,可元莨并不氣餒,依舊甘願的将熱臉往她跟前送。
雲歸心裡百事高懸,偏對元莨她無法真正做到視而不見,所以未知情愫皆化為暴躁。
一行人不少,異眼也多,雲歸将頭扭回,佯裝沒看到他,繼續等船。
莫皓檠顯然比雲歸還要氣憤,他見元莨擅離隊伍,咬牙道:“你去哪了?為什麼不帶上我?”
他是認定元莨去玩,沒帶上他。
元莨擺擺手,而後見其真生氣了,摸摸鼻子,讪笑着從懷中掏出個燒餅扔給他。
莫皓檠張手接過,剛要張嘴,卻聞見葷香,心氣稍順,懶得與他計較。
算元莨有良心,開小竈還有他這份。
元莨走過去,對雲歸笑道:“盡染,給~聽說這澧州臘食非常有特色,我剛去鎮上讓人把臘腸蒸好夾在餅子裡帶回來了,你快嘗嘗!”
說這話時,他還分别抛燒餅給李谙和雲九。
李谙瞥了元莨一眼,決定暫時放他一馬。
如果他隻是像平日一樣來打個招呼,雲歸還能淡漠相待,但他這般行徑殺傷力太強,被人偏愛的錯覺,激起雲歸内心千層浪,她不敢輕易回應,隻緊緊皺眉。
元莨見雲歸怔愣,順手将燒餅塞到雲歸手上。
燒餅觸手,是略微發燙,可見元莨一路是精心攜帶着的。
“從遂州出來好都幾天行程了,你一直吃不好,聽說這臘味最是下飯,你快嘗嘗。”元莨少年心性未脫,見雲歸不動,又挨近一步,“快嘗嘗啊,說真的盡染,我不知道哪裡惹你生氣了,可就算再氣,也不能餓着肚子是吧,吃飽了再氣。”
雲歸心頭頓生煩意,冷冷地瞪了他一眼,心中醞釀千百句傷人之言,可臨到嘴邊,卻吐不出來。
“哎呦!”莫皓檠啃着燒餅,走來,見元莨給雲歸那個内陷竟然是自己的幾倍大,不高興了。
“四哥!憑什麼她的那麼大,我們的這麼小!”
衆人瞥眼,見的确如此,有些想笑。
元莨笑着撓頭,卻也理直氣壯。
他樂意!
雲歸神色更僵,張着嘴怔了片刻,不知該說什麼,所幸将這大号燒餅抛給莫皓檠,“那這給你好了!”
元莨見此神色一震,如被冷水澆頭,臉色漸紅。
此時,雲歸目光稍稍往河道方向看過去,剛聽到有聲響傳來,緊接着就是一艘中号客船穿越薄霧駛來。
她疏遠元莨之意本就甚濃,想不到元莨卻不覺沒趣,做的事一件比一件出人意料,雲歸無奈之下,決定快刀斬亂麻,将事說清。
“你……跟我來!”她對元莨道。
而後兩人在各自的武衛護送下,來到蘆葦叢邊。
言書劍棋和雲九分三路守着,距他們三丈外,警戒。
“盡染……”元莨率先開口,他一直以為是那日的不告而别引這姑娘不悅。
因從小生活在謝貴妃身邊,元莨對女孩子沒來由的情緒是有所領會的。
“我不是有意瞞着你,而是……”他并沒有想好如何向對方坦白一切。
“元莨!”雲歸在長久的沉默後,長歎一聲,後似下定決心般,緩緩開口。
“怎麼了?你終于肯跟我講話了,太好了,盡染,我跟你說……”
這是幾日來雲歸第一次喚他的名字,元莨怎能不開心。
“元莨!”雲歸打斷他,“先聽我說!”
“好!”元莨呲個大牙。
“那日,在花園廊下,你不是問我……喜歡你嗎。”雲歸的語調,沒有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