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叔!”席禹輕歎,“他從十幾年前便于胡氏錢莊有不正當關系。”
“十幾年前?”雲歸細想想,“那便對上了,傳言,胡氏錢莊的興起始于遵成七年的旱災,胡氏囤積居奇,大發了一筆國難财,後來是有上頭遮掩才洗了白。”
“發國難财?”席禹捏着手中的棋子,一時不明白雲歸所言的深意,仔細想想席旭輝也不至于黑心至此啊。
“你是想告訴我,該肅清門楣了嗎?”實在不明白雲歸要說什麼,可今夜的她明顯言有所指。
“這個問題,旁人無法替你回答。”
雲歸聰穎至極,在兩人的對話中,任何一方也不曾松懈弈棋,席禹慎重出手,在棋盤上落下關鍵一子。
“可是……勝負已分。”
“我看不然!”雲歸淺笑,反手落子,橫掃對方一片。
雲歸的棋藝素來高超,今夜這盤棋,她毫不藏拙,也擺明了想搓一搓席禹飛揚的銳氣。
“棋盤如人生,今日對你下手狠厲,好過他日在别的事上,讓你吃虧。”
雲歸突然想到。“席公子,不如,以這盤棋為賭注,你若輸了,再讓出兩份薄利,如何?”
席禹沒想到,今夜這場棋局,雲歸和自己竟然還能牽扯利益。
其實自從前不久遂州私礦,大家就都有預感,一場巨大的風浪馬上就要掀起。
顧家在中原和邊疆地位特殊,很難不受牽連,雲歸又抱着攪動靜水的勁頭。
“盡染忘了,我的棋藝師出祖父,祖父向來教導兒孫要敢于逆勢求變,越艱難越向前,哪怕有萬一希望也要不懈力挽狂瀾扭轉戰局。”
雖然雲歸棋藝精絕,但是席禹到底得真傳之技,這一局,他不一定能輸。
“縱然今日棋局你能掌控全盤,但并不能代表往後的時局你一直能夠遊刃有餘。”席禹辦事拖泥帶水,雲歸深受其擾。
“其實,遇上一盤實力懸殊的局,輸或赢已經不是我們最終所追求的,如何在夾縫中尋找契機,如何把握住自己能把握的,在艱難險阻中尋求生的希望,才是我最享受的挑戰。”
雲歸揚手再落子,此刻棋盤上席禹所控地盤已經寥寥,經她慎重斟酌後落下新子反而接連跟着犧牲了數子,完全沒占上優勢,表面看似給了席禹喘息機會。
席禹抓住,開始反攻。
“你想要投誠求和?”席禹仔細端詳棋盤上的戰勢,雲歸下這一手着實令人意外。
他似乎有轉敗為勝的機會。
“這一步棋,隻是表象,或許隻是拖延了赢的時間,可……赢!我就要赢得徹底!”雲歸說着,再落一子。
沒立刻堵死席禹,卻是在布一場更大的局。
“你輸了!”
其實,席禹是小瞧了雲歸,總忘了她是在磨砺中成長起來的姑娘。
記憶中那個,軟萌的姑娘已然不在,掌家後的雲歸行事作風十分硬朗,統禦龐大的雲氏财團,暗中統營複雜的漕運網絡,如今又将鹽引收入囊中,一樁樁一件件雲歸都做的漂亮,席禹甚至都想不到她是如何做到的。
“雲歸,你就不怨嗎?父母生了我們,卻不能給我們一個健康的成長環境,長久的勾心鬥角,讓我們活的都扭曲了,我常在想,讓我們不大清楚,若自己遇到危險究竟有沒有自保的能力。”
席禹看着聰慧明媚的姑娘,第一次自慚形穢。
“這盤棋,你注定敗的很慘!”
雲歸赢得漂亮,犧牲幾子,卻滅掉席禹大片。
“不妨跟你透個底,金氏在賣給我們的蠶繭上做了手腳,導緻雲氏生絲緊缺,我……準備跟他們撕破臉了!”
胡氏和金氏是姻親,自然一體同心,雲歸此舉相當于惹到兩家。
“活至今日,旁的不知,我隻知一樣,做事前心裡沒底,還是自身能力不足,與其悲傷春秋,不如精進自己!”
“遂州劫囚一事,有沒有可能牽扯到朝局?若從這上面做做文章,會不會對我們有利?”雲歸面對席禹道:“若黃碌不頂用了,那那個囚犯身份,是不是可以适時潤色一樣?當然!如何處理還要你自己想辦法,有何需要雲家将全力支持,各方勢力牽扯你自仔細思量。”
“好!有你這态度,我便更能放手去做了!”
席禹站起來端端正正朝雲歸行禮,他要的就是這句話。
與雲歸是雲家獨苗不同,席禹的家主寶座下可是群狼環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