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二人走後,茶桌上隻剩下今穗和裴樾。
他們剛剛還在為稱呼一事各抒己見,卻又因為這個小插曲氣氛冷了下來。
今穗剛想端起茶杯喝個茶顯得自己有事做的樣子,卻發現自己面前的煎茶湯早已涼透了,根本無法入口。
她這才發現,剛回來時天色還是将暗未暗,現下已徹底黑透了,街邊也變得嘈雜熱鬧起來。
她竟然和這位金尊玉貴的世子在街邊的簡陋茶攤上坐了這麼久。
此地不宜久留,畢竟這小二也三五不時地向他們這邊投來奇怪的目光。
今穗鼓足勇氣開口:“世子,這天色已晚,茶也涼了,我看不如就各自回去吧。”
“也好。”聽到這兩個字,今穗瞬間松了一口氣,正準備起身離開就聽見裴樾又說道:“不過裴某不識路,現下已入夜更不知該如何回國公府了,姑娘既去過應當是識得的,不知可否勞煩姑娘為裴某引路,裴某在這先謝過姑娘。”
今穗聽完裴樾說的話簡直頭皮發麻,他的話讓人覺得既客氣又親密,裴樾措辭上雖是客氣疏離的,說的話卻是大言不慚地讓她一個姑娘在夜裡送他回家。
她也不好拒絕,隻能硬着頭皮答應。萬一他真的不識路,難不成就這樣把他放在路邊等有緣人撿走?
二人并肩走在路上。
走到高頭街,路上人潮湧動,擠得二人不得不離得越來越近。
街邊攤販的吆喝聲和叫賣聲不絕于耳,周圍的環境很喧鬧,但他們之間似乎安靜到能聽見彼此的心跳聲。
他們路過一個首飾攤,攤子上擺着琳琅滿目的漂亮首飾。
攤主見裴樾的目光停留在攤子上,就熱情地開口招呼着他們:“二位看看吧,都是東京城當下時興的樣式,有幾款你們在别處都買不到呢。”
裴樾像是被攤主說動了的樣子,他忽然想起江錦初似乎說過和女孩子一同逛街要主動給她買東西。
他們這樣……應該算是逛街吧。
但是他又不清楚今穗喜歡什麼,就指着首飾攤略微有些僵硬地開口問道:“你……喜歡這些嗎?我買給你吧。”
今穗回頭一看,毫不猶豫地連連擺手拒絕。
國公府世子給自己買首飾,想想都覺得可怕。
裴樾見今穗果斷拒絕了,又想起江錦初說過給女孩子買東西,她們一般都會矜持地婉拒,并不是真的不要。
情況好像跟江錦初說得一樣,看來他還是有點用的,裴樾心裡想。
因此他決定直接買了,十分闊氣地對首飾攤的攤主說:“全都包下來。”
攤主瞬間兩眼放光。
今穗驚訝地瞪大雙眼,身旁的裴樾滿臉寫着“我是冤大頭”這五個字,她着急地向攤主擺手:“不用不用,我們不要。”
說完趁大家都沒反應過來,她就拉着裴樾一頭紮進了人群中。
小跑了一陣他們才停下來。
“無功不受祿,世子不必送我這些,況且我平日也不戴首飾一類的。”今穗氣喘籲籲地說道。
裴樾仔細一想今穗說的确實沒錯,幾次見到她都是挽着一個簡單的發髻,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
但是在裴樾的心裡,今穗的模樣,淡妝濃抹總相宜。
恰如此時,頭頂的月光和街邊昏黃的燭火都不偏不倚地為眼前的姑娘作配。
“姑娘曾經救過我一命,今晚又送裴某回府,怎麼能說是無功不受祿。”裴樾有些不同意她說法,“這麼說來,裴某還須再接再厲回報姑娘的恩情。”
裴樾的神情一下子就變得格外認真。
每次一提到報恩,裴樾就顯得特别執拗,今穗也略顯無奈。
她擺擺手不願再繼續這個話題,裴樾也隻好乖乖閉嘴,安靜地跟在她身後往國公府走。
她在前面走,他在後面亦步亦趨地跟着。
今穗的長發披在身後,走路間微微晃動,但是每走一步,這青絲都像是掃在他的心上。
讓人心癢難耐。
裴樾盯着她的後背出了神,此刻他多麼希望,回府的路能長一點,再長一點。
二人又沉默着走了一會。
他們又走到了一條熱鬧非凡的街道。
東京的夜晚總是格外得喧鬧。
長街之上有孩童在追逐玩耍,大人在後面追着也管不住頑皮的孩童。
然而,有個孩子不管不顧地奔跑着也不看路,竟差點迎面撞上了今穗。
裴樾眼疾手快,伸手輕輕一攬,就輕而易舉地将今穗帶到一旁,避免了被玩鬧的孩童撞到。
她竟這樣輕。
這差點撞到人的孩子圓頭圓腦的,看着都要比今穗重上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