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睡的念頭劃過腦海，林相旪微微偏過頭，輕阖上眼睛。

這拙劣的演技就算是小學生也能一眼識破，更不說從小一起長大的季雲惟。

“顧叔叔那兒，你通知了嗎？”

“通知了。”林相旪下意識回答，随後她才意識到自己[睡着了]應該無法回答才對。

既然已經暴露，林相旪也懶得裝下去，索性坐直身子：“我不知道她會不會來。”

“她肯定會來。”

“你這麼确定？”林相旪挑眉。

“對我們來說，你很重要，所以她會來的。”

“哦......”

林相旪不想繼續這個話題，用最簡單粗暴的回應生硬地結束了倆人的對話。

季雲惟、顧長雪還有她，他們三人的情誼誕生于日複一日的陪伴，可令他們都遺憾的故事卻是在最熱烈純真、不知天高地厚的青春期發生，兩女一男，光看配置就注定三人都不會有好果子吃。

這些年來，三人天各一方互不聯系，倒是相安無事的很。

隻是一場葬禮把他們三人綁在同一處，誰都不知道會發生些什麼。

自打三人默契地退出彼此的人生，各自開啟了新生活後，他們之間的聯系就中斷了。

雖然開頭會有不習慣的感覺，但時間一長也能應付獨自一人的生活，何況新的城市帶來了新的人際關系，偌大的世界每時每刻都有新興的事物誕生，想要轉換角度投入到新生活裡并不是難事。

林相旪覺得這樣很好，有的時候互不打擾是一種禮貌和尊重。

這時候她有些慶幸儀式一切從簡了，省去了繁瑣的流程，極大程度縮減時間。如此一來，葬禮結束後季雲惟和顧長雪回到各自的城市，而自己多逗留幾日把欠債問題解決掉，便也能重新做回苦苦找工作的新一屆牛馬。

三人的關系重新回到平靜如鏡面的狀态，澄澈寂靜無波無瀾。也許下一次見面是其中一人的婚禮現場，那更好了，少年時的情愫用玩笑的口吻訴說，大家會心一笑，隻當什麼都不記得了。

最終那些閃着耀眼光芒的青春記憶随着現實生活的打磨會一點一點褪色，而新産生的鮮亮記憶會占據大腦内存的主要位置。

“葬禮結束，你留下嗎？”

“不留。”林相旪毫不猶豫地回答。

兩人又一次相顧無言。

俗話說父母在不遠遊，林相旪的父母都不在了，她一個人留下又有什麼意義呢？無非是看着父母種下的一草一木，日日沉浸在傷心中罷了。可她才二十出頭，屬于她的人生才剛開始，不求大富大貴，但起碼肆意随性過一生。

正因為見識過意外的殘酷和突然，林相旪意識到她必須每天活得不留遺憾，這樣面對突如其來的厄運她才可以沒有遺憾地離開。

汽車駛進殡儀館，接下來林相旪就忙得連喝口水的時間都沒了。她得待在喪主的位置默默看父母生前的好友一個接一個上前祭拜，然後再對她說幾句關懷安慰的話。

就像季雲惟說的，顧長雪随父母一起來了。其實林相旪心裡很清楚，顧長雪一定會來，他們三人有時候熟悉的像一個人似的。

林相旪看見顧長雪上前祭拜，南半球的陽光将她原本雪白的皮膚曬成健康的小麥色。小時候她們比較過誰的皮膚更白，女孩子們總會有這種莫名的攀比心，林相旪最羨慕顧長雪有着一身潔白透亮的皮膚，真的就像她的名字那樣，如永恒無盡的白雪般美麗無暇。

而林相旪自己則長着亞洲人普遍的黃皮膚，夏天站在顧長雪身邊，她覺得自己就是醜小鴨轉世。

顧長雪穿着正式的黑色套裝，她瘦了許多，配上閃閃發亮的小麥色皮膚，整個人看起來高挑纖長。如果說學生時代的顧長雪是朵令人心醉的白梅，那現在的一定是鮮紅山茶花，如南半球的陽光一般充滿活力。

倆人沒有過多的交談，隻是禮貌性地互相問候一下便結束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