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忖間，木門響起“吱呀——”的拉門聲，從外走進一個身穿陳舊運動套裝，戴着黑框眼鏡，神色有些疲憊的年輕男人。

他看見櫃台處的三人時，立馬原地跳起，滿臉驚訝道：“我靠！你們三個怎麼在這裡？”

“相旪，他是誰啊？你認識？”顧長雪皺眉看向男人，總覺得這人被笨重眼鏡遮擋住的面孔有幾分眼熟。

林相旪搖頭：“不認識，季雲惟你認識嗎？”

“我也不認識，客人您是不是認錯人了？”季雲惟看向男人的眼神帶上探究意味。

“我...沒...”

一雙銳利的鷹眼堪堪掠過男人，将他從頭到腳打量了個遍。

話音還未落地，男人立刻轉動話鋒，幹硬地扯動嘴角，掩飾自己的尴尬：“是，是的，我是認錯人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呵呵。”

“沒事沒事，客人您随意坐，這是我們店的菜單。”林相旪看出男人的局促，上前客氣地招呼起來：“您是第一次來吧？我們家是專門做中華料理的，晚上七點後全場七折，您喜歡吃辣的還是不辣的？需要我給您介紹我們家的特色菜嗎？”

“呃...不...不用，我自己看菜單就好。”男人接過菜單，小幅度挪到角落位置坐下，盡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要不是林相旪熱情招呼，他在認出店裡三人後是想擡腿溜的，生怕這三人回過味來，想起自己是當初放貸的阿彪。

“那個......”阿彪顫巍巍舉起手。

“來了！客人是選好吃什麼了嗎？”

“我想問，是每天晚上七點後全場七折嗎？”

“是的。”林相旪點頭補充：“不過七折是為了清空後廚備的菜，不保證每天量都足夠。”

阿彪點點頭表示知道了，以他現在一窮二白的模樣，能撿漏到又便宜又熱騰騰的食物已經算很幸運了，他打定主意不管這家小店的味道怎麼樣，他每天都要來蹲守七折。

“那我可以來一份菜飯嗎？”

“當然，您稍等。”

因着店裡沒有其他客人，阿彪點的菜飯不一會兒就上來了，看着面前堆得像小山似的菜飯，他露出恍惚的神情：“量...這麼大嗎？”

“今天生意不好，想着趕緊清完打樣，就多盛了些，你要是吃不完我就拿掉點。”林相旪說着就要上手取過大白碗，被阿彪一把攔住：“吃的完！我吃的完。”

“那就好，湯和小菜不夠也可以添。”

還能添湯？

阿彪頓時覺得這家小餐館太良心了！剛才翻菜單他就發現每道料理原價本就不貴，打完七折老闆應該賺不了幾個錢，菜飯上桌後，還配有例湯和開胃小菜，不夠還能加，相當于免費吃。

就算不好吃，阿彪也願意接受，誰讓人家實在呢！

自打改邪歸正後，這是阿彪第一次在難捱的生活中感受到溫暖，以往他遭受到的不是冷眼就是謾罵，誰都看不起他，隻把他當作社會蛀蟲。

然而這家小店卻不同，雖然沒有極緻的客戶服務，卻不會因為他撿便宜而看不起他，反而默默多盛飯再随口胡謅個理由，打消他的不好意思。

阿彪忍着眼淚，舉起筷子将菜飯往嘴裡送，忙于找工作餓了一天的他終于吃上今天第一頓熱飯。

落魄時的吃到的食物是最美味的。

此時的阿彪還沒悟到這個道理，但多年後已經成長為知名企業家的阿彪在談起過往人生時，最懷念的就是那年夏夜，被簡陋的七折海報吸引而踏入的中華料理店賣不掉的清淡菜飯。

“相旪，那個客人不是在哭吧？”顧長雪一直悄咪咪注意着角落客人的動靜。

起初那人還規規矩矩用筷子吃飯，到後面直接換上湯勺大口大口吞咽，活像一整天沒吃飯一樣，這還不算完，那人吃着吃着肩膀開始微微聳動，他始終低垂着頭看不清表情，但時不時傳來的低聲嗚咽表明這人在哭泣。

“别管閑事，該幹嘛幹嘛去，誰都有傷心難過的時候。”林相旪不願意去談論客人的隐私。

對她來說，客人隻要進了她的店，就隻有消費者這一個相同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