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多啊,連年齡也對不上。
學校門口的老柳樹長得越來越粗壯,他想起了從前柳樹下笑得甜甜的麻花辮姑娘。
“志鵬,我以後,可是要來咱們學校當老師的。”
“志鵬,我們一起站在樹下合影吧。”
“志鵬……”
那般光景,确有好多個值得回憶的瞬間。
水霧蒙上了眼睛,淚痕劃過,模糊視線,連記憶失了清晰度。
“誰娶了多愁善感的你。”
“誰看了你的日記。”
“誰把你的長發盤起。”
“誰給你做的嫁衣。”
伴着車曲,車緩緩地駛過時光的長途,将回憶一點點碾碎。
二十年的光陰,早該物是人非了。
片刻的沉默。
“舅舅,我爸媽呢?為什麼不來接我”
“他們過二人世界了,讓我這個可憐的孤家寡人來接你。”
“唉,舅舅,你覺得王姨怎麼樣,雖然比你大點,但是她很溫柔漂亮,學曆高。”
張志鵬看着後座四仰八叉的人,搖搖頭,果然,這人叫舅舅的時候就沒憋好屁。
“我配不上人家。”
“我配不上人家。”
舅侄異口同聲。
“就知道你這樣子說,唉,孺子不可教也。”沈橘安擺弄着指甲,合了眼皮。
她本來無心幹預舅舅的人生大事,可是無奈母上大人懸賞一萬的重金。
一萬唉,那可是一萬!
不行,還得找個機會,這會太困了,還是先歇着吧。
幾個小時後,沈橘安被搖醒了。
已經是中午十一點半了。
“豬頭,起床。”
“老張你煩死了。”
她話音剛落,舅舅已經提着大包小包下了車。
“十一點三十七,還有三分鐘謝泊他們就要下課了。”
“哎,沒有我的日子,謝泊肯定無聊死了。”
“阿嚏。”窗前的少年手忙腳亂整理着
兩份講義,心裡空落落。
她請假了,他這世外桃源都沒了生機。
窗戶外面風卷起來了,枯葉如蝶飛舞。
她念叨,一請假就對學校裡面的時間格外注意。
不為别的,隻是想到請假躲避了課間操,少了數學老頭的念叨,竟有點小人得志的意味。
“哎呀,志鵬來了,請進請進。”
“這是安安吧,真俊啊。”
“你張姨。”張志鵬小聲道。
“張姨好。”沈橘安勾起一個甜甜的笑,大方地打了個招呼。
“唉,你小時候我都抱過你嘞。”
“……”
她僵硬笑着,臉上擠出細細的眼紋。
剛剛搜的怎麼應對這種話術來着?
沈橘安你個大笨蛋。
“開席了,你們快點來啊。”
感謝不知哪裡冒出的聲音,她心裡那個激動啊。
“乖乖,這裡。”
農村大席自由歸自由,也有些規矩。
男女多是分開落座,沈橘安暈暈乎乎地被媽媽喊了過去。
又是一陣子寒暄。
“大姨好,二姨好,三姥姥好……”她嘴上挂着笑,乖乖地打招呼。
沈媽媽平日裡慣她,但規矩這方面教的嚴格。
沈媽媽常說,為人處世比什麼都重要。
可惜除了禮貌,沈橘安啥也沒學好。
“我說,紅紅啊,你把安安教的真好,好有禮貌。”
“對啊對啊,紅紅是生意人,到底是有方法,咱們鄉下的哪裡比得上。”
知道是奉承,她們母女二人禮貌笑着。
沈橘安沒吃過農村大席,手裡搓着紅色塑料制成的桌布,目光遊走不定。
粗糙的紅色塑料和生鏽的鋼筋搭建起來了整個棚子,熱浪滾滾襲來,落地的鐵鏽工業扇子呼啦呼啦地送來大風。
一切簡陋而質樸。
“唉,媽媽,青青姐姐家裡有什麼喜事啊?”
“吃你青青姐姐的酒席。”
“啊?”聞言,她錯愕,眼睛瞪的大大的,喉頭一緊。
哪個青青姐姐,就一個青青姐姐吧?
可是姐姐也隻有十八歲啊。
“媽,姐姐隻比我大一歲。”
和她不一樣,張青青早早地就辍學打工了,沈橘安遠離社會,自然是不知道。
小地方,一旦辍學了,就會被早早地安排好婚事。
頓了頓,她又道。
“那姐姐開心嗎?”
她這問題,其實不問也有答案。
十八九的女孩子,被名為婚姻的東西束住了手腳,便難自由。
張志紅眸子暗了,苦笑。
無法阻止的事情,那就自然發生好了。
别人家的女兒她權利再大如何幹涉,能護自己的閨女周全便是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