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掌事,女帝身邊的貼身近侍,隻聽女帝一人派遣。
小侍回道:“張掌事送來了婚服,楊管事不曉得該不該收,正拖在外面,請主子指示。”
婚服?是她和六皇子的婚事。
裴知予訝異:“婚事?”
早在女帝有意向賜婚時,她便以要先完成母親夙願為由給婉拒了,之後便是遠赴遼州,何來婚服一說。
難道前世種種不過是夢一場?
越仔細回想夢中種種,她的腦中的弦就像是被壓了座山,隻依稀記得幾個尤為重要的畫面。
鎮北将軍府,南甯皇陵,戰場,幾個破碎的片段在她腦中抗擊,掙紮。
裴知予摁緊左側的太陽穴,試圖留住那些片段,然而弦怎麼抵擋的住山的重壓,斷了弦的霎那間,裴知予隻看見:偌大的南甯皇陵,就剩她一個人。
南甯國被滅了。
再睜開眼,看着眼前的人和物,像是真,又似是假。
裴知予有些無措,鼎沸時期的南甯國為何會在轉瞬間被他人易主?
她好像真的就是做了一場與一個時代同頻的夢,夢醒了,也就消散了,什麼也不記得。
“主子,主子?”文華看着她一會兒發愣一會兒訝異的表情,有些擔心,不會是風寒病情加重了吧。
“陛下賜婚的時候,我清醒嗎?”裴知予實在沒有關于此事的記憶,還是開口問道。
文華在衣袖裡面搓了搓手,道:“回主子,當時您身在祠堂,是裴二叔代為領旨的,由于當時您還在守喪期,婚事延後了一年。”
祠堂?
南甯二十六年,她的母親憂思成疾,最終黯然離世,她十六歲。
南甯二十八年的第六月,鎮北将軍和其大女兒戰死在雲川,屍骨難尋。其二女不信,便前往雲川,欲替母親和長姐收屍立冢。
南甯二十九年,她三年守喪期已滿,婚期将近。不等她趕回京城,齊少虞便隻身到裴家族老前退婚書,問其理由,隻說是心另有佳人,等不起她。
衆人嘩然。
且不說裴家是何等清流世家,新任掌權人裴知予神清骨秀,氣質如蘭,身在官場卻不參與任何黨派之争,深得當今陛下的信任,如此禦前紅人,多少少年郎眼巴巴不可得,這落魄人家還好意思拒婚?天大的笑話。
南甯三十年,她從祠堂趕回來的時候,直奔鎮北王府,卻被門口封條擋住了去路。
打聽消息才知:齊少虞他嫁給了豫州的一個富有的商戶。
她想,也好,豫州是個好地方,水鄉養神,本該肆意的人兒應該去看遍山河,不該嫁給她,守在後宅方寸之地。
年少時的情誼,不過建立在雙方長輩有意催促的基礎上。
他有他的人生,她亦有她的使命。
裴知予眼睛一凜,她想起來了,戰場上躺在她懷裡的是他,六皇子。
“婚服就收下吧,讓楊管事好好張羅一下府内。”裴知予說道。
“是。”文華雖心有疑慮,但還是應下。
小侍從心領神會,走出房間,順便帶上房門。
房内。
文華走上前,聲音稍微低了些:“主子,您原先不是很排斥這場賜婚嗎?”
“排斥?。”裴知予看着碗内顆粒分明的米粒,嘴角挑起,并未回答她後面的話。
随後将碗内勺子劃到一邊,咕咚兩三下将粥全都咽下了肚。
忽而,房内傳來一聲聲咳嗽,愈發難以自抑。
“咚咚咚。”是碗摔落在地的聲音。
“快快快,請禦醫楊太醫。”文華着急的聲音從屋内傳出,顧不上平日的禮儀,直向太醫院跑去。
日近晌午,太醫院的一幹醫者都圍在房外,心肝顫栗,這祖宗又是着了什麼魔了都。
等楊太醫出了房門,門外的衆人面面相觑,對中書令的症狀一籌莫展之際。
文華走上前詢問道:“楊太醫,我家主子到底是怎麼了?”
此話一出,衆位太醫再是糾結也得答複,領頭的楊太醫向前走了一步,說道:“中書令大人這脈絡摸着像是中毒了。”
“中毒?怎麼會?”文華驚訝。
“按此脈絡,以及用銀針測過的粥食來看,十七八九是噬心毒,此毒不會一時間要人性命,但會長久地折磨人的心脈,好在如今發現的早,性命無憂。”
身後的一位副太醫跟着說道:“此毒平日裡跟尋常感冒出現的症狀大多一緻,中書令想必也是因此昏迷不醒。”
文華淡黑的眉毛鎖緊,似是在考慮。
“先查出此毒到底是哪裡的。”
楊太醫眉頭緊縮,糾結之後還是回答道:“此毒出自民間,前幾年也就在臨近北地的藏州出現過。”
藏州,安廣王的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