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知予轉身,白皙的容顔上沾上幾分笑意,道:“微臣知道,隻是安廣王先出手要掐死微臣,微臣總不能坐以待斃,出手反抗實在是無奈之舉。”語氣淡定,好似剛才動手的人不是她。
中書令一職負責直接向皇帝上奏密封奏折,确保秘不外漏。
由此可見,裴知予得到了女皇的極度信任,無論是在後宮,還是在官場上,任何人都得留着她三分薄面,不敢輕易得罪。
直至女子的身影一點一點淡去,宮人才敢擡眸,心中的緊張恐慌久久難以平複。
憑什麼?憑什麼她家主子命都快沒了,陛下就隻是驅逐對方回領地而已,非得出人命,讓她兒子守寡才行?
“哎……”文華跟着裴知予身後,幽幽歎出一口氣,一不留神下一個踉跄,往前栽倒在裴知予背上。
“年紀輕輕的,歎什麼氣。”清冷的聲音傳在文華耳邊。
文華低聲垂頭,往前稍稍離近半步,小聲道:“回主子,您剛才為何要說是自己喝下了那藥,分明那是别人下的,我們被人當靶子使了。”這不是平白招了怨恨嘛?
裴知予眉毛放松,“安廣王這幾年在京城确實有些居功自傲,招起怨恨也是正常。至于那藥,不光安廣王有,當今陛下手上也有。”
文華一怔,擡頭看向面色冷淡的主子,“您是說,這一切都是陛下設下的局?”
裴知予點頭回應,陛下放任安廣王親族在京城内為非作歹,引起世家憤怒,然後再借她禍水東引。
既保全了世家的顔面,又割掉了一顆毒瘤,何樂而不為。
文華好奇問道:“那主子,您剛才還主動在安廣王面前将罪名都安在自己身上,萬一以後安廣王,又或者她的親疏要來報仇可怎麼辦才好。”
裴知予佛系一笑:“慌什麼,巴不得她鬧得越大越好,世家隻會羞愧懊惱,甚至一度懷疑我手上有沒有證據。”
況且,說的也不是光給安廣王聽的。
經過此事,她更加确認,她的府中,有陛下的眼線,更别說朝中其他官員。
日落時分,裴知予這才恍惚想起來自己方才忘了些什麼。
婚期将近,她也是該去見見她的新婚夫郎了。
内院,袅袅的茶香含着檀木香淡淡升起,彌漫在房間内,窗外照進的日霞掠過牆壁上的山水繪圖,一派沉靜古典的氛圍。
面對面相對的兩個人,氣氛就很微妙。
“殿下,婚期将近,要是有不妥,可随時差人來府中,微臣都會盡力滿足。”一杯茶被穩穩放回桌面上,青綠色的液面在陶瓷上淺淺晃了一圈又一圈。那一雙淺色的眼睛在月光的襯托下泛起淡淡的金色。
此時此刻,她想盡量彌補些他,做不到濃情蜜意,但也能做到相敬如賓。
男子聲音很輕,嗓音卻格外好聽。“我會的。”
裴知予暗暗揉了揉太陽穴,成年後的她和六殿下接觸極少,如今他要嫁了進來,她倒不曉得怎麼跟他相處了,想着便有些頭疼。
聲落,他的手便覆在她的眼睛上,“替中書令按按,這樣可會舒服些?”
突如其來的觸摸讓裴知予一顫,男子身上熟悉的流蘇花香像極了那人。
記憶中的少年郎漂亮的臉頰上永遠洋溢着笑容,看着她的時候整個眼眸都是亮晶晶的。
那時的她喜歡将她的手掌貼近少年郎的側臉,摩擦進他的發絲間。少年郎的烏亮的長發順過指尖,觸感格外地好。
她克制不住自己得想要對他揉捏,可能早在那些潛移默化的影響下,她早将少年郎劃為了自己的所有物。
打住,她在想誰呢!
“手藝很好,殿下從小待在後宮,他們還教殿下這個?”她眯着眼睛,俨然一副很惬意的姿态。
垂眼看着,男人手上的動作漸漸放慢,喉結不由自主地,上下攢動了一下。
“不曾,年幼時總想着能給父君試試,隻是一直沒有機會上手。方才見中書郎狀态不佳,才想給您試試。”
裴知予眉梢微挑,一把拉下還在太陽穴處按摩着的手,握住手腕。對視上男子的面龐,一張瑰麗但很脆弱的臉,給她帶來的感覺卻熟悉,但手底下穿來冰涼的溫度又有些陌生。
抿了抿唇,慢慢地,南喬的眼睫抖了一下。
裴知予的指尖緩緩移到男子的面頰上,沿着骨骼紋路仔細來回摸索确認。
室内,除了手指觸碰肌膚的聲音,再無其他。
“真的?”随後,裴知予收攏了手指握在掌心,周圍原本溫和的氣息一下子變得暧昧起來。
聞言,南喬眼睫慢慢擡起,終于肯直視她了,輕輕地“嗯”了一聲。
裴知予嘴角上揚,“殿下很像我的一位故人。”房中傳出來的女人的聲音清冽,帶着淡淡的啞。
今世,既回不到年少有時,她也應淨心守志,珍惜眼前人,當得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