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心中或許還有些無名的煩怨,所以他慣是會給自己找出無數多個适當的理由解釋,像救命稻草般緊緊抓住了她。
當看見六皇子按耐不住心裡的激動,向門外迫不及待地快走而去,他沉寂了很久的的血液連帶着心髒,發了瘋地跳躍,痙攣地歡呼,似乎他望見的已經不再是茫茫黑夜,不是禁锢他的四方囚籠,而是一片大好青天。
冷如玉有些羨慕他。
齊少虞跨出門口,文邰彎腰朝他行禮後,兩個人一前一後,氣氛沉默地有些尴尬。
明明從前那麼讨厭他,嫉妒文邰在裴知予身邊的一切所作所為,但齊少虞依然做不了那些小家子氣,讓自己掉價的事。
如果他再扮演得好一些,再賢惠一些,裴知予會不會更開心,明天會比今天更喜歡他一點,隻要一點,一點點就夠了。
等齊少虞找過去的時候,裴知予正和五皇女南舒交談着事情。
南舒遞給裴知予一個長長的匣子,看着匣子賞的精緻花紋,裴知予的嘴角不期然翹了起來。
“裴大人真的想好了嗎?那個地方太偏了,離京城太遠了,光是來皇城,就要費上兩三天的功夫。”
裴知予拂過,擡眼瞧見齊少虞往這裡走來,悠悠道:“功德深厚,福報連綿,雖然是偏僻了一點,但寓意還是很好的。”
南舒從她的視線望過去,聽懂了她的暗示,苦笑道:“臨近招福寺,自然是适合養病,但陛下當真會允許你離開嗎?”
“......”裴知予為之一怔,“我也不知,大概是不會吧。”
“那你......”
“我總要給自己和他留條後路,不對嗎?”裴知予說得很平淡,“他多番曲折,嫁給了我,我總要替他多打算些。”
南舒眼裡複雜,仍然有些難以置信,“大人将以後的庇護之所告訴了我,不怕我揭發嗎?”
“你會嗎?”裴知予問道。
就在這個時候,齊少虞已經走到了兩人的身邊,牽着裴知予伸出的手,坐在了她的身邊,很是乖順。
南舒噎了一口氣,是與否,不言而喻。
“你們聊了什麼,為什麼她看你的眼神怪怪的?”齊少虞側頭對裴知予說道。
裴知予将手裡長長的匣子遞交給文邰,然後說道:“聊了一些西北水患的事情,科考完畢,我就要啟程去往漢州了。”
齊少虞看着這長長的匣子,隻當是職務上的事情,并沒有詳細問,聽到她要走,急忙牽住她的手,“不帶上我嗎?”
上馬車時,裴知予牽了齊少虞一把,等他坐穩當了,将一旁的薄毯蓋在他的過膝處,做完這一切,裴知予才擡頭說道:“漢州突發水患,疫病嚴重,你身體虛弱,就在府中等我,嗯?”
“我,不要。”齊少虞皺着眉,“是不是南舒和你說什麼了?”那個壞家夥讓他将成婚的消息傳到冷如玉的耳朵裡,自己卻說話不算數。
齊少虞的瞳眸映着她的臉,心口泛着輕輕的疼,他低聲說道:“你是不是嫌棄我不能給你生孩子?”
“什麼?”
“嫌棄什麼?”他說得太小聲,以至于後面裴知予沒聽清。
齊少虞臉頰燥紅,對視上裴知予的視線,勉為其難貼着她的耳朵又說了一遍。
齊少虞低下頭,薄唇貼着她的耳朵,溫熱潮濕的呼吸沁入她的耳中,他張開薄唇,一字一句道:“你每次都弄在外面,分明就是不想我給你生孩子。”就算幾次沒忍住弄在裡面,事後她總是幫他清洗,即便他有心想留住也沒有機會。
他越說越覺得委屈,“你是不是要出去找别人?”齊少虞吸了吸鼻子。
裴知予聽着愣神,裝模做樣地想狠狠瞪了他一眼,但後面又莫名其妙地變了味道,“我哪裡有别人,至于不想你有孕,隻是怕你身體承受不住罷了。”
“我受得住,都受得住。”齊少虞扒拉着裴知予的手,深深地看着裴知予,眼睛還紅着,但說出的話直白又暧昧。
“其實,其實我更喜歡你兇一點的,多少都受得住......的。”
裴知予怔怔地看着他,心口顫動,她眼裡掠過一抹遲疑,他沒有安全感,也沒有歸宿感,有時為了不讓她擔心甚至強迫自己強顔歡笑,就像這些歡愛從來不屬于他的一般,所以急迫着需要一個孩子将她緊緊地鎖在他的身邊,即便她再怎麼證明,可也打破不了他的心裡掙紮的局面。
裴知予冷靜下來,搖了搖頭,道:“聽話,等我去了漢州找到大夫,将你的身體調養好了,我們再考慮這些。”
她眼睛裡的遲疑閃過得很快,但還是被齊少虞給捕捉到了,“既然是要找大夫,那你帶我一起去,豈不是治療得更快。”
這次裴知予斬釘截鐵,任他再怎麼拐彎抹角,也不許他跟着去。
“真的不許嗎?”齊少虞眼眶濕紅,說道。
裴知予無奈道:“那個地方的病氣要是傳到了你身上,你該怎麼辦,我又該怎麼辦?”
齊少虞掙脫開她牽着的手,就盯着她不說話,他也想懂事,可是他不能容許自己隻能成為她的拖累。
“我沒有你想的那麼柔弱。”他喃喃道。
裴知予知道這一時半會兒是勸不了他,但她絕不會讓他置于危險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