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着禮官們不贊同的眼神,靜安神色如常地下了樓。
在這些禮官眼中,靜安公主殿下雖大多數時候都恪守禮節,可卻總喜歡一人亂走。雖說總能在出發前回來吧,但萬一要是公主出了什麼事,把他們所有人的腦袋加起來也是不夠砍的。
可就算他們再磨破嘴皮子,公主也還是喜歡到處亂走。
他們攔也攔不住,勸也勸不住。隻能在公主背後狠狠地咬帕子,并讓她注意安全。
畢竟,這下面都是一些江湖客,萬一沖撞了殿下……算了,就算他們死了,公主殿下想必也不會少一根毫毛。
他們還是躺平吧。
靜安來到大堂,在一個角落處坐下。
眼尖的小二熱情地跑過來:“姑娘,想要點什麼?您第一次來的話,不妨嘗嘗我們家老闆親自釀的沙棗花酒,包您滿意!那些客人,也大多都是沖着陸老闆這酒來的。”他指了指大堂裡的那些酒客們,“您來的時間正好,我們老闆今年釀了許多,往年這個時候都沒有庫存的。”
“那就來一壇吧……一小壇就好。”靜安有些猶豫,她極少飲酒,但因這酒又是這客棧特色,她還是想嘗嘗。
“哈哈,好嘞!您先坐着等一會兒!”
客棧外狂風悶悶作響,客棧内卻是人聲喧嚷,桌椅碗碟橫飛。一番混亂景象。
那位陸老闆站在人群外,身邊的堂倌飛速記着什麼。
今日這位陸老闆的心情似乎很好。他換了一身紅衣,長發由紅束帶高綁着,腰上系着黑色腰帶,那枚精緻的小金鈴铛用紅繩捆束着。眉眼上揚,嘴角微翹,雙手背在身後,精神奕奕的樣子。
錢一飛一手接住一個飛來的酒碗,眼尖瞥到站在一邊的陸豐銘,眼睛一亮,笑得不懷好意:“陸老闆,你可聽見了!這群人在大堂亂鬥,還摔你的碗!我可還幫你接住好幾個!快搶他們錢!”
陸豐銘含笑點點頭:“你們放心,我們阿秋最是公正了。”
“我呸!老錢!你賊喊捉賊!明明是你先動的手!阿秋,他還藏了好些碎酒壇子片,你快記上!”
阿秋奮筆疾書。
“我可去你的!來,阿秋你看看這個桌子,他幹的!”
阿秋奮筆疾書。
“還有角落那個花盆!被秦公子塞到桌下了!”
“你拔斷了左櫃的把手!”
“你上次折斷了院子裡沙棗樹的枝條!”
“他還拔了那盆盆栽的葉子!”
……
聽着衆人的指摘,陸豐銘的笑容越來越大。
阿秋依舊在人群外奮筆疾書。可憐的孩子手都寫出重影了!
“等等!”秦問突然大吼一聲,顫抖的心,慌亂的眼睛看向阿秋。
衆人一靜,随着秦問的視線齊刷刷地看向阿秋。
阿秋仍在奮筆疾書。
陸豐銘在一邊溫和笑着。
他們慌了。
“哈哈哈哈——好阿秋,别記了,别記了,我們都是說着玩的!”老錢迅速摟過一旁的人,“哈哈哈哈——你說是吧老徐,哈哈哈哈哈哈。陸老闆你也真是的,就逮着人家阿秋一個霍霍,那手都快寫斷了。啧,嘶,阿秋這人怎麼不聽好話呢。”
“是啊是啊,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們都是說着玩的,陸老闆。這不是咱也出不去,外面的沙暴也太大了,這大堂就我們幾個不顯得冷清嘛,咱就是,熱鬧熱鬧,開個玩笑——”徐建仁也搭上老錢的肩膀,還拍了拍。
“就是熱鬧熱鬧,玩笑玩笑——”衆人也紛紛附和,打哈哈。
陸豐銘擡了擡眉峰,依舊吟吟笑着:“來,阿秋,給各位客人報一報價格。”
阿秋迎着各路威脅的眼神,咽了口口水,清了清嗓子,又往自家老闆身邊靠了靠:“咳。錢一飛,一千兩百兩;徐建仁,一千兩;張太兵,五百兩;封武,六百兩;劉春學,三百兩;嚴正,五十兩……秦問,九十兩。”
“多少?!一……一千兩百兩?”錢一飛瞪大眼睛,不敢置信,“憑什麼那秦小子才九十兩?這不可能。”
“怎麼不可能?”錢花得少了,秦問背也挺直了,氣勢也起來了,還整了整自己的衣袖,“我秦問,行得端坐得正,做事怎會像你一樣莽莽撞撞。”
“诶,老錢,先不說你就在剛剛雜碎我五個大号酒壇。昨日你又折了我的椅子,又碎了幾個酒碟,還有兩個客房的盆栽,别以為我不知道你折了它的葉子剔牙。前幾日又劃傷了數張桌子……”陸豐銘好脾氣地一一道來,争取将每一筆賬算得清楚。
“那,那是喝多了不是。”錢一飛僵笑,抖下徐建仁的手臂,搓搓手,“陸老闆啊,這,你看這天也都是碰巧了嘛,黃沙漫天的……我這身上的錢,還是真不夠賠的。您看,要不,先記在賬上?我下次再還。”
“老錢啊,不是我不同意,可你上半年在我這賒的賬還沒還完呢……”陸豐銘一副善解人意的樣子,“正好,你要是無聊的話,正好頂替一下阿秋的班,算工錢的。他一個人樓上樓下,還要負責記賬,确實是忙不過來。”
錢一飛扯出一笑,嘴角抽搐着:“我哪有人阿秋伶俐啊,我這身子骨都老了,難免怠慢了這客棧中的一些貴人……”
“你上回不就做得挺好的,我聽來氣勢十足啊。”陸豐銘招了幾個跑堂的,讓他們把老錢帶下去換身衣服,“你上次留下的衣服我還讓人留着呢,快去吧!”
徐建仁吹了吹口哨,一大夥人笑得不懷好意。
“老錢,上兩壇花酒!”
“再來兩碟醬肉!”
“萬榮飯來兩碗!要辣的!”
……
錢一飛憤憤,食指一個個點着他們:“好,你們一個個地,等着!”
“快去吧,别讓客人們等急了。也給我來一碟花糕。”陸豐銘催促着。
又是一陣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