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未曾騙你,師父曾為我取名沉安,我很喜歡這個名字。
身為大慶的公主,作為一名江湖劍客,我似乎兩者都做不太好。但起碼,我得對得起那些流離的邊陲百姓,他們什麼都不知道,卻必須為我的所作所為付出生命代價。
師父曾教導我,手中劍不僅僅是指向對手,更應是保護身後所有人。
我如今也有些領悟,事實上這條路是特地為我準備的,無論怎樣我都是避不得的,隻是遺憾将你牽扯進來,是我的貪心才造就這樣一副局面,或許能重來一次我也許能做到更好。但在這條路上,有幸能遇見你這件事我從未後悔。
在客棧的這段時間,是我最為歡快的日子。
幸好那天我們在客棧住下。這兒的米花酥、酒釀、煲飯,甜粥小菜還有芒果.....都極其味美,尚有一處地方能容我練劍,再有你相伴些時日,又怎一個樂字了得。
不知此番相别,今後是否還有想見的機會......這句話,就當我胡說罷......
随着這封信的扇墜你瞧見了嗎?那是我抽空打的一條,雖然時間有些趕,但好在還是完工了。
墜子用的是墨玉,我雕的是一隻蜂鳥。原本還在糾結雕些什麼形狀好,後來還是覺得蜂鳥适合你。你以金鈴贈我,我以蜂鳥相報,望它能将好運帶給你。
說起來,其實前些年我回皇宮的時候正逢我出師下山的日子。我原本的打算是先下江南,那邊的流寇聽聞有些繁多,順道去瞧瞧文章中的小橋流水,溫婉之鄉還有波瀾大海;然後自是向西,看看曠野與大漠的風沙;最後再一路向北,傳言北山巅上是神明的居所,我去瞧瞧是不是真的。那些地方想必是極美的,我常常在沉靜畫本子上看到過些許,她如今随着師父到處遊曆,想來也是圓了她的願望。
隻可惜,反觀我江南沒去成,直接來了西邊隻領會的大漠的壯闊。大漠自是與京城不同,我雖在京城體會不多,但那确實是個繁華的地方。你若是到了京城,聚德樓的餐食一定要去嘗嘗,我偶爾出宮最是喜歡那兒的糖皮鴨,還有西街的桂皮酥......滋味确實極佳。
不過我怕是今後不再有機會了,或許,若你有機會,我希望你能代我去看江南的流水,北山的雪頂還有西郊的曠野。你若有心,還可以寫幾篇遊記,那種文章書籍在京城極其暢銷的。
而我今生想必是無緣,但元明,你仍應有色彩斑斓的餘生。
世界不單隻有黑洞,還有豔麗的風景。
不必擔憂我,我的劍術你是知曉的,能傷到我的自是極少。
再見,元明。
至此,乞蒙寬宥,恕罪不辭而别,願君歲歲安康,年年如意。
沉安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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淚水悄然滑落眼眶,滴落在粗黃的信紙上,洇出淡淡的灰。
可是啊,阿鈴。
“我如今能看到,你又付出了什麼呢?”縱使複明,此時陸豐銘的雙眼仍是空洞,“你又要經曆什麼呢?”
他什麼都沒有給她,也什麼都不能為她做。
他想說,阿鈴,不應該是這樣的,不能她為他做了所有,而他卻隻剩無能為力。
那些纏綿在夢中的情景終是成真。
太陽穴跳突地生疼,卻是連昏迷也無法做到,隻是一遍遍重複着真實。
陸豐銘跌坐在圓凳上,手指顫動着,信紙微微扯出些褶皺,他不敢再用力。将信紙原樣疊好,又重新賽會信封,指尖劃過那“元明親啟”四字,一遍又一遍。
墨玉扇墜被緊握在手心,幾近嵌進皮肉。
那是他的光送給了他最後一份禮物,是餘生所有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