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縫裡那團黑動了。
緩緩地流動進屋,力氣身子,揉成一個人的形狀。
接着顯出了五官。
一個黑黑的沈姜。
小鬼回頭看了眼床上躺着的人,又看向前面這個黑一些的,好半晌都明白不過來。
沈姜難道不是人嗎?
和自己一樣?
可是不像啊,床上那個不像,地上那個也不像。
直到腦袋被重重敲了一下,他才反應過來,為着烈火焚魂的痛苦哀嚎翻滾。
虞亭面無表情地打下最後一咒,小鬼徹底消散,隻在地闆上留下一團焦黑的痕迹。
處理完小鬼,虞亭氣仍未平,看着窗外的瓢潑大雨,有股出去找到那隻鬼的沖動。
到底理智站了上風——至少得等沈姜清醒後再做打算。
回頭去看,沈姜仍閉着眼。
有些不對勁。
虞亭上前,探了探沈姜的情況。
剛碰到沈姜的手腕,後者就睜開了眼。
“感覺如何?”虞亭問。
沈姜卻像是沒聽見,一雙眼死死地盯着天花闆。
“沈姜?”
沈姜啟唇,卻不是回答虞亭,而是唱起了歌謠:“一個小孩沒了腦袋,他想起了月亮不是圓的;兩個小孩沒了雙腿,他走在灑滿月光的小路......”
“沈姜?”虞亭搖了搖沈姜的肩膀,沈姜并沒反應,隻是看着天花闆,隻是唱。
唱着唱着,竟笑了出來。
沈姜胸前的扶轶玉佩開始發燙,熱度連虞亭都能感受到,可沈姜非但沒半點清醒,反而笑得更加開心。
笑聲伴随着歌聲,長久不絕,連正在2樓追NPC玩的布偶鬼都被吸引了注意。
悠悠地晃了上來。
虞亭隻能迅速施下一道符咒,護住沈姜的心脈和魂魄,再将屋内布置一番,加強陣法,叮囑皮影和黑蛇護好沈姜,而後出門,與走廊另一端的布偶正好對上眼神。
他剛出門不久,窗戶就被狂風吹開,暴雨傾斜而入,與之同來的,還有濕淋淋的“童樂樂”。
她直接爬了進來。
皮影大驚,下意識撐大身形,将笑着唱童謠的沈姜完全擋在身下。
黑蛇亦巨化身體,沖過去與“童樂樂”纏在一處。
它顯然不是這隻鬼的對手,蛇鱗飛得到處都是,仍強撐住阻擋“童樂樂”,盡可能地将她的行動封鎖在窗戶附近。
皮影有些畏懼扶轶玉佩發出的能量,一邊護着沈姜,一邊不停搖晃她,試圖把她搖醒。
扶轶玉佩似乎已經到了極限,最後閃爍兩下光芒之後,歸于平靜。
空間内,筆仙圍在仕女圖身邊,問個不停:[怎麼樣了,你行不行?]
仕女圖有些吃力地回答:“有點困難,那隻小鬼已侵入了她的大半精神,這會兒魂散,更是全力吞噬奪舍,虞亭的咒擋住了他的最後攻擊,但要驅除小鬼的影響,還是得靠她自己。”
[純屬廢話,說點我知道的事。]筆仙也在着急,但凡空間沒升級,布偶熊還能帶着精神類藥劑和薔薇出去給沈姜喂進嘴裡,或者抵擋一下攻勢,也算幫忙。
偏偏現在内憂外患,在空間的幾個愣是幫不了忙。
突然,它的動作一頓。
完了。
“怎麼了?”仕女圖問。
[出大事了,你别吵我......等等,跟着我念。]
仕女圖乖乖跟着筆仙寫的,雙膝跪地,誠心道:“無極大道,誠慌誠恐,稽首頓首,虔誠上啟。凡伸迎奉之誠,久契感通之應;凡敷伸以虔敬,俾昭格以潛通。吾等恭願,金烏冉冉,銀月悠悠,懇請無上扶轶大神,觀見衆生受苦辛,下凡入塵,祛邪祟,度衆生,賜福澤,迎祥瑞。”
她一面說,筆仙一面指揮斷腿鬼和床單鬼他們擺好請神祭壇。
儀式不可避免的有些簡陋,仕女圖念了好幾次,都沒半點反應,氣得筆仙大罵不止。
它感覺到神龛裡的東西已經到了門口,和虞亭打了起來。
虞亭那邊目前還好,還有餘力應對。
屋内則不然。
黑蛇塊被撕成碎片了。
它急得團團轉,忽然察覺了什麼:[哎?]
下一刻,沈姜掀開皮影,喚出赤夜鐮,擋下“童樂樂”的攻擊,手腕一壓一轉,反守為攻,将“童樂樂”逼至角落。
“童樂樂”不禁惱了,面露兇相,忽見薔薇開了滿地,枝桠一面向她湧來,一面四散而去,要将整個房間包裹。
她不敢戀戰,匆匆逼近,硬吃了一鐮刀之後,從沈姜額間拽出一道影子,躍入雨幕之中。
沈姜撲過去,将窗戶關死,接連貼了十幾張符咒,才癱倒在地,大口大口喘着氣。
皮影幫黑蛇收攏好鱗片,抱着它到沈姜身邊。
沈姜勉強折了幾枝薔薇:“等我休息會兒,能修複的。”
黑蛇軟趴趴地靠着沈姜,了無生氣。
沈姜也實在沒了力氣。
從小鬼設置的泥沼中掙脫,幾乎耗盡她的精力,又撐着趕走了“童樂樂”。
她真的動不了了。
如果“童樂樂”折返,她隻能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