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往雨中的人堆望去，還是沒有。

慢吞吞地挪動腳步，直到走到班級門口，還是沒有遇上她。

偶遇失敗。

狄楓趴在座位上，隻一轉頭就能看到窗外不斷砸下的雨滴。她望得出神。一直到晚自習鈴聲響起。

“怎麼還在下啊。我偏偏今天忘帶傘了。”

“真拿你沒辦法，走吧我帶你，我今天也坐地鐵吧。”

“不是，你沒發現我們晚自習時雨好像沒這麼大嗎，我感覺一下樓突然大了好多哦！是我的錯覺嗎？”

“不是你的問題，之前休息那會兒我看了一眼明明都快停了。”

“沒事沒事，這種雨一般很快就停了，剛剛就是大一陣停一陣。再等等吧。”

“比起這個，我們三個人難道就沒有一個帶傘的嗎…”

教學樓底下擠滿了沒帶傘和帶了雨具但嫌雨太大想等會兒再走的人。那時候無論是在樓下等雨停還是帶了雨具直接走了的人都沒有意識到，這場斷斷續續的大雨造訪了五一調休假期的每一天。

狄楓瞟了一眼樓下三五成群的人堆，撐傘走入夜幕，習慣性往平時的公交車站走。她遠遠看到一輛車駛入站台，視線卻部分被樹木遮擋，看不到線路。車拐出站台後幾乎沒走多遠又被迫停下，現在依然在堵車。

狄楓這回看清了線路，是自己要乘坐的那一班車。她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轉身向路口看過去，機動車道上塞滿了車，耳邊喇叭聲不斷。

再次轉身眯眼，還沒完全彙入車道的公交車内開着燈，哪怕隔得老遠狄楓都可以看到裡面站滿了人。

可地鐵也同樣人多。不過倒是不堵車。

狄楓幾度轉身再轉回去。

又有幾個穿着同校校服的人走向車站。

她倒是不擔心自己糾結來糾結去耽誤回家的時間。時間晚點就晚點，明天放假第一天又不上課，比起擠在封閉的空間裡等紅綠燈，她更愛在雨夜中多嗅幾口泥土的芬芳。夜色朦胧，打傘步于雨下，有一種恍若隔世的美。

要是能走回去就好了，可惜回家路上有一條街在修路，非機動車道和人行道暫時混用。

剛剛和她一同停下的車流緩緩開始挪動，一對友人手挽手撐着同一把傘向從狄楓面前走過，對面人行道上有一大一小兩個身影舉着一小一大兩把傘蹦蹦跳跳前行。

不知是哪個場景牽動了她的心神，狄楓低頭看向左胳膊被微微淋濕的左手肘。後知後覺想起來這把傘是周日遞給葉老師那一把。

那天的雨比今天大得多，狄楓暗自慶幸給葉霏帆的是大的這一把。

她偷偷把傘壓得更低，傘撐幾乎要碰到頭頂，她要在傘下留下更多葉霏帆的氣息——雖然這聽起來有點不恭不敬。

不再在原地過多停留，狄楓往地鐵站的方向走去。同一把傘、同一條路，在不同的雨夜，她突然想到那首循環了幾年的歌——“我們分别位于大西洋和太平洋，一起看過幾十年初升的太陽”。

腳步慢下來，再慢一點。再拐個彎就到地鐵站了，腳步卻放得比晚上回宿舍時還慢。雨天的夜晚就是這點好，雨聲嘣噔砸在傘面停不下來，人就這麼躲在傘下，所有的情感都被隔離，适合夢一些平時不敢想的奢望。

今夜睡夢也被雨水澆了個透，烏漆墨黑的化學實驗室裡，眼前人手指勾畫着習題，遞給自己的練習冊驟然變成傘，觸碰到的指尖溫度如記憶裡一樣冰涼。

已經下了三天了，這場雨。狄楓在數學作業還剩最後半頁卷子時擡頭看向窗外。大一陣小一陣兒，中間偶爾放晴，卻在人注意到它時很快又烏雲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