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妍再醒來的時候,已經在休息室裡。一睜眼,先看到天花闆,再看到旁邊的何木榮。何木榮穿着常服,一身亞亞的衣服,熒光綠的針織外披搭配純黑的亞庇吊帶,外披長到大腿中部,熒光綠炸得人眼睛疼,再加上白色的頭發,非常惹眼啊!曾妍無法理解為什麼何木榮和林梵如此熱衷于這種危害視力的發色和服裝搭配,照理說,搞邪教的和在逃犯難道不應該低調點嗎。
“你醒了。”何木榮笑道,“好點了嗎?”
“…沒什麼不舒服的。”曾妍硬爬起來,靠到床闆上,掖了下被子,長呼了一口氣,眼睛撇向一旁,看着旁邊緊閉着的窗戶——今天的天很藍,藍得發豔,而何木榮一身熒光色,在旁邊也是讓人難以忽視。看着藍豔豔的天,曾妍猶豫片刻,随後轉頭看向何木榮,看了她幾秒後,才開口道:“何木榮,我想請假。”
“這不巧了嗎。我剛要跟你說這個事呢。”何木榮坐到床上,坐之前特意捋了捋被子,防止坐到曾妍身上。她湊到曾妍面前,笑道:“我這些天,也在盤算着給你放個帶薪假,不算在你的公休裡。我想想…放半個月,你看可以嗎?”
“…夠了。”曾妍仰頭,将頭靠在牆上,“比我想得多,感謝你了,大度。”
“好好休息。”何木榮垂着眼,拍了拍曾妍,“這段時間你确實辛苦,該放假。你要不要出去旅個遊?路費我給你報銷。”
“你人這麼好?”曾妍有些狐疑地硬笑着。
“人不見得好。”何木榮也跟着曾妍一起靠在床闆上,“當老闆的話,還算可以。”
“那,我想去霜石市玩玩。”
“可以啊。”何木榮點頭,“你打算什麼時候去?”
“今天。”
“今天?”何木榮笑了,“不多休息一會兒?這麼急?”
“就今天。”
确實急。這個雅博市,曾妍現在是真呆不下去了。她看着何木榮,看上去,何木榮沒什麼想法,至少是看起來。但這次,曾妍心裡是真生出了要逃走的想法。她做不下去了。但要跑也不是現在。她知道何木榮的太多東西,不做準備,貿然跑了,隻怕會被這個人趕盡殺絕。
當天晚上,曾妍便坐飛機出去旅遊了。
醫藥公司内,員工都下班了。燈大都關着,隻有何木榮的辦公室裡開着一盞小台燈,發出淡淡的亮光。她坐在電腦前,盯着夏明禮這幾天待的房間的監控,反複按鼠标暫停,截圖,比對着夏明禮每一天的身體情況。
還是不夠。
何木榮看得有點累了,便點出去,向後靠在椅子上,低頭喝了口茶,順帶撇了眼電腦右下角顯示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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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很晚了。不過她并沒有困的感覺,隻是感覺很累,便打算休息一會兒繼續看。
“何——總———”
完了。
何木榮才剛閉上眼準備閉目養神,便聽到這熟悉的猶如惡魔低吟一般的聲音。擡頭一看,果然,磨砂玻璃制的辦公室門上模模糊糊倒着林梵的影子,一坨粉紅色的明黃色的東西,何木榮光是看一眼就感覺人生好疲憊。
那一坨粉紅色的東西,伸出白色的手,手掌扒在門上,簡直像被何木榮害死的人變成惡鬼來找她索命來了。
“…進。”何木榮倒吸一口氣。
“何總,晚上好啊。”林梵聞聲,推門進來,十二點鐘,依然像早上七點一般滿面春風。
“屎皇帝,有何貴幹啊?”
“什麼意思,怎麼你也叫我屎皇帝。”
“你他媽的,每天帶薪拉屎也就算了。”何木榮無語地拿食指指節敲着桌子,“我請問呢,殖民了個坑算怎麼回事?公司廁所你家開的啊!還往人廁所坑前貼一張‘林梵皇帝禦廁’,你到底對那個坑有什麼執念啊!?”
“那個坑…”林梵深吸了一口氣,眼神都變得含情脈脈,“…那個坑,它很特别,它有一種疏離感…潔白的皮膚,幹淨利落的下水,它是茅坑中的維納斯,我一上那個坑就感到舒适…”
“神經病。”何木榮無語道,“簡直是神經病。”
“好啦好啦。”林梵笑着溜達到何木榮面前,往桌上扔了個文件袋,“等這段時間過去,我再把那個紙撕了。我這次來時給你送文件的。”
“為什麼是你送?”
“我主動請纓的啊。”
“這類工作,你下次可以少幹點。”
“不要嘛,我很喜歡和你見面的。”
“少來啊我跟你說,你每次過來都整特别大的動靜。”何木榮警惕地捏着文件袋,“…這裡面不會裝了什麼東西吧。”
“就是很普通的文件袋啊,你瞅這多平整,我能給你塞什麼東西?”林梵笑道,“好啦,這次來,主要是我還有個事要跟你說。”
“什麼事情?”
“我要辭職。”
四個字,林梵剛剛幹淨利落地說完,空氣便陷入死一般的沉寂。這寂靜不是落寞的,悲傷的,而是歡欣的空氣在寂靜中暗暗翻騰。何木榮的嘴角沒忍住往上翹。她很克制了,但忍不住。殺千刀的,張汀硬塞過來的人,每個月屁事沒幹還要給她發工資,又要忍受她三天犯一小賤,五天犯一大賤。全醫藥公司的員工,從不解,到理解,到加入,最後超越。受苦受難的隻有她和曾妍兩人爾。
而如今,這個醫藥公司的最大禍害,竟然主動要辭職?大哥,這是太陽從西邊出來,還是雅博市的gdp超過枻仲霜石兩個超一線城市,還是紅樓夢後四十回被挖出?
世界怎麼了?何木榮如此想到。她日日夜夜想毀滅的世界怎麼了呢?
“為什麼突然要辭職?”何木榮問這話,本來隻是客套一下,但問的時候就沒忍住笑出聲,最後沒繃住,伏在桌上狂笑一通。
“我要投敵。”見何木榮笑成這樣,林梵也沒多表示,這是意料之内的事情,她跟所長請辭的時候,律所所長也是這樣的。
“什麼?”
“我要重新當律師了。”林梵直接坐到辦公桌上,“主要是,我想去幫王彌她們。”
“你瘋了?”何木榮不笑了,“王彌抓的就是你,你主動送上門去,什麼意思?”
“但我就是想幫。”
“你到底是受什麼刺激了?”
“突然想要改邪歸正了,還需要理由嗎?”林梵突然笑得很正派。
“你這樣讓我很害怕,你到底有什麼陰謀?你要毀滅雅博市?”
“你不知道,我有我自己的想法。”林梵笑道,“三十天後我就離職。當然,隻是離職醫藥公司,我還會繼續給你個人工作。”
“那也算曾妍少了個禍患,替她高興。”何木榮放松道,“對了,最近曾妍放假,公司那裡,你可能得幫忙多看一下…噢,算了,讓你幫忙看,跟讓黃鼠狼看雞窩有什麼區别…”
“曾妍放假了?”林梵一聽,沒忍住喜笑顔開,“放多久?”
“你怎麼突然在意她放假放多久?放半個月,從今天開始。”
“耶!”
“你在耶啥?”
“晚點告訴你。”林梵沖何木榮笑了一下,随後便抽身離開,“那我先走了,何總再見!”
“慢走。”何木榮揮了下手,林梵早已經跑沒影了。她松了口氣,醫藥公司沒了法務,就像魚沒有自行車,總算是能過上安生日子了。這麼想着,她一邊打開了文件袋,打算看看實驗報告。
咔哒。文件夾的扣子被拉開,何木榮從裡邊把整疊紙拿出來,結果剛拿出來,何木榮就看到上面的題頭寫着幾個字
“解析幾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