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得祭司是怎樣的人?”
年邁的老人發問,姜凝低頭思索,姚愛惠問這個問題有什麼目的嗎?
室内一片靜谧,溫柔的水痕折射着光波在二人之間流轉。
“溫柔且神秘。”
眼神溫柔,行事神秘。姜凝不知道祭司是如何做到那些事的,把聲音傳遞到幾百公裡外的人耳邊,以及預見未來。
“不要緊張,孩子。”
姚愛惠已經是半隻腳邁進棺材的年紀,姜凝在她眼裡隻是一個孩子,她看向她的目光有心疼欣賞還有愧疚。
“我們都知道,你想要為你的母親和妹妹報仇。暫時放下這些,我來給你講個故事吧。”
姜凝點頭。
“有那麼一個女人,她和一個男人一起走到基地門口。她們想加入基地,但是基地隻允許女人加入,如果選擇加入基地,女人就必須離開那個男人。
“但是男人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他拽住那個女人說,要死也得一起死,死也要帶上她。守衛詢問是否需要幫助,女人搖搖頭。你猜猜她會怎麼選擇?”
“她拒絕了守衛的幫助,一般來說就是和那個男人一起走了。但是既然您特意問我,就不會是這個答案。”姜凝回答道。
“沒錯,在那天夜裡,女人趁着男人睡着,從背後給他來了一刀。一擊緻命,她眼神堅定,提着男人的頭走到守衛面前,基地的大門朝她展開。”
“你怎麼評價她?”
姚愛惠看到姜凝發白起皮的嘴唇,停下話題,她拍拍手。藤蔓伸出葉片,嫩綠色的葉子蜷成一個個小球,她止不住地歎息:“我真是老了,都忘記給你來點水了。”
她摘下一個葉片塞入口中,“就像這樣,新鮮葉子和水的組合也算一種茶了。”
姜凝也摘下一顆葉子形成的小球,葉子很嫩,能看到屬于植物的細小絨毛。放入嘴裡,水球炸開,有微微的涼意,還有一點點清甜。細細咀嚼剩下的葉子還有種清新的味道,這種味道讓姜凝思維變得清晰。
“好了,姜凝,你來說說你的看法。”
姜凝本想試探老人的看法,模棱兩可的說說女人行為太過極端。可是在老人面前,她又感覺不需要這樣,于是她說道:“她做事情很果斷,親自找準時機動手,幹脆利落不留後患,很厲害。”
姜凝直視姚愛惠的眼睛,企圖從中看出點什麼。
“哦,你倒是和這基地裡大多數人不一樣。每天,基地外面都有很多人,什麼都沒有的女人能快速做出選擇。有孩子家人的女人,往往會選擇和親人一起。相當一部分人是先被抛棄了,才選擇這裡。她們不相信也不愛自己,隻是随波逐流,可以說她們都不認識自己。
“你真是個不一樣的孩子,接着跟你講那個女人的事情吧。加入基地後,她和其她人一樣,從簡單的勞動做起,但是因為入基地的事迹,她沒什麼朋友。所有人沒料到的是,她懷孕了,過了好幾個月才發現,孩子不好打掉。
“她苦苦哀求基地的醫生,可是那會基地才剛組建沒多久,什麼物資都不全,沒有人敢拿她的生命開玩笑。她很執着,從那之後就一直申請出外勤,希望這個孩子能夠在意外中離開。但是這個孩子就是那麼頑強,一直在她肚子裡。
“因為一直纏着醫生,其中一位還和她成為了朋友。醫生這才知道,這個孩子不是什麼愉快的産物,她來自母親接連不斷的受辱。然後,所有人才明白,她加入基地的時候,隻是手刃了一個強|奸犯。
“這樣,你還會保留之前的看法嗎?”
姜凝已經沉浸到這個女人的經曆當中,突然的提問讓她抽離出來,她搖了搖頭,“我不改變我對她的評價。”
“也沒有什麼需要添加的内容嗎?”姚愛惠又問道。
“沒有。”
“姜凝,你真的讓我驚喜。那個女人的經曆補全後,基地的女人們都對她添加了一個隐形的标簽【可憐的人】。她原來遭遇了那些,她真可憐,她的行為情有可原。本來因為她背後殺人的行為感到害怕的人,也因為她的遭遇改變了對她的評價。
“因為背後的這點小插曲,讓她從一個令人畏懼的強大女人,變成其她人内心值得同情的人。即使她在她們面前展現過自己的力量,靠自己的雙手達成這一點;即使她們自己依舊軟弱。而這種軟弱的傳染是很迅速的,有時候能讓本來強大的人懷疑自己。”
“我不明白,您究竟想表達什麼?即使她們的看法改變了又如何?”姜凝問。
“我想說,當你的強大來自你堅定的内心,那你就永遠強大。基地從來不是一個抱團互相哭泣的地方,這裡是我們這些人最後的家也是我們死後的墓地,我們是堅定的行動者。”
“不能夠強大自身的人最後會死在同胞的手裡,殘酷嗎?其實和黑暗降臨前沒什麼不同,隻是過去很多人一直沒醒罷了。”姚愛惠疲憊地揉揉眼,“不過你看起來和那個女人一樣堅定,希望你不要被任何人改變。說說吧,等你複仇結束你要去做些什麼?”
複仇結束要做什麼?姜凝感覺像是回到上小學的時候,老師讓大家寫下長大後要做什麼,成為什麼人。對于小學生來說,長大後是時間上的太過遙遠,但時間總會慢慢流逝。
對姜凝來說,複仇後,是一個沒法确定長度的時間節點,要是花上一生的時間隻為達成這一目标呢?
現在考慮複仇之後的事情,她沒有那種餘裕。
“想不出來嗎?那就在這段時間的學習中好好想想吧。現在的基地不會有人因為同情你的遭遇而看輕你,也沒人能讓你躲在背後替你出征,你想做的事情要依靠你自己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