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雷霆擊中她的前一刻,她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等了幾息,卻并未感到徹骨的疼痛,反而落入一個堅實的懷抱中。
她于是睜開眼,本就蒼白的面色此刻更是血色盡褪,全然像個冷冰冰的瓷器了。
是蕭炎。
他身上彌漫着一股濃烈的血腥氣,蕭淮探手一摸,發現從肩胛骨一直到後腰處鮮血淋漓,露出了森森白骨。
蕭炎已經快要失去意識,卻強撐着帶着她落地才徹底昏了過去。
那是成神的雷劫,即使散了大半的力量,也不是他一個半隻腳踏入天至尊的修行者能硬接的。
蕭淮被他帶着跌落在地,天空之上的第八道雷霆正醞釀着劈下來,而她卻隻顧着爬起來去查看蕭炎的傷勢。
她的指尖冷冰冰的,沒有絲毫活人氣,貼在他尚且溫熱的肌膚上時,竟有些被灼傷的感覺。
她顫着手探查——還有氣息,但她甚至顧不上給蕭炎取用一些療傷聖物,那天空上的氣息令她如芒在背,而她此刻力量全無,沒有任何能夠護住他的手段。
蕭淮撐着身體,踉踉跄跄地和蕭炎拉開距離。
未等她離遠,第八道雷霆便劈了下來。
似乎有什麼人歎息了一聲,而後大千世界的各處便掠起白芒,化作九道靈魂體。
他們形态各異,有仙風道骨的老者,有端莊威嚴的女子,有神色肅穆的青年,也有極為活潑的少年人……
“小友根骨奇佳,乃是大千世界未來的希望,不該在這裡折損,我們雖是死去多時的老東西,卻也能幫小友擋上一劫。”
話音落下,這九道殘魂便合為一體,共同替蕭淮擋下了這一道雷劫。
還有最後一道。
蕭淮腳步不停,依然往遠處走去。
“哎……”
她體内,蒼穹歎息一聲,從她的神魂中抽離,化作最後一縷神光,悍然迎上了天雷。
總之都是個死,倒不如讓她念着點自己的好。
“也許你說的是對的。”
“但吾沒有錯,也沒有輸!我蒼穹,終其一生,絕不被命運操縱!”
蕭淮對于祂最後的聲音置若罔聞,她擡頭望向天空,體内的力量重新充盈起來,讓她脫離了那種虛弱的狀态。
天光大亮。
……
事情結束之後,蕭淮忙着給蕭炎療傷,沒工夫應付林動,因而幹脆的扯出那片靈魂,讓他們先一邊兒玩去。
林動那麼高大的一個漢子,小心翼翼地将那拳頭大小的靈魂碎片捧在手裡時,眼眶都發紅了。
噫。
蕭炎的傷勢略有些麻煩,那天雷并非凡物,被它劈傷後也不是那麼容易愈合的,甚至還有些傷到根骨。
處理好之後,她坐在一旁,靜靜地看着床上人的側臉,不知道在想什麼。
蕭炎醒來時,意識尚未完全蘇醒,鼻尖就已經嗅聞到了那股熟悉的幽香,緊繃的心弦瞬間松了下來,而後便是感到徹骨的疼痛。
但他覺得也還好,也就比每次吞噬異火時痛了那麼億點點吧。
有水珠落在了他的手背上,令他立刻驚醒,急急忙忙轉頭看過去。
卻看到一張慘白的小臉,此刻正低垂着眉眼,一滴滴晶瑩剔透的水珠潤濕了眼睫,又淌過她的面頰,在下颌處彙聚,像是一條小溪。
蕭炎甚至顧不上身上的疼痛了,心裡酸脹的焦躁又難受,“阿淮?怎麼哭了?是不是剛剛傷到了?”
“我沒事,你傷的可比我重多了。”她不肯擡頭,壓抑着聲音,“你沖出來做什麼,我又死不了,我還以為你……你要吓死誰啊……”
蕭淮心裡難過,她自己怎麼樣都好,可牽連到蕭炎險些有性命之危,她就無法接受了。
“别哭了,别哭。”
蕭炎手忙腳亂地爬起來,全然不顧自己背後再次撕裂的傷口,捧着臉為她拭淚,帶着些薄繭的手指很是粗粝,他都怕刮壞那嬌嫩的皮膚。
“我是做哥哥的,哪能一直叫你保護呢?再說我們現在都沒事了,不是很好嗎?”
“你是大男子主義,誰規定哥哥一定要比妹妹強?”
她擡眼瞪他,淚眼朦胧的,很沒有威懾力。
蕭炎其實沒見過蕭淮哭泣的樣子,她一直都是很堅強的模樣,所以突然這樣才叫他更心慌。
似乎——從前——他吞噬青蓮地心火時,阿淮在他身邊幫助他,在他被折磨的死去活來意識混沌時,也是這樣一滴淚珠喚醒了他的神智。
其實從那個時候開始,有些感情就變質了,隻是他是最最愚蠢的人,才落到如今這樣不尴不尬的境地。
他歎息一聲:“我從前發誓,要做一個好兄長,一輩子保護阿淮……對不起,我恐怕要食言了。”
“我……不想隻做阿淮的哥哥。”
蕭淮無意識地咬了咬唇。
雖然他們之間心照不宣,她知道他的心思,他也知道她知道了,但因為種種原因,他們都不曾戳破那層窗戶紙,都給對方留下了餘地,勉力維持着平衡。
可今日這種默契被打破了。
她下意識避開了他灼灼的視線,低聲道:“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
“那求求阿淮,可憐可憐我這隻要餓死的兔子吧。”
蕭炎捧着她的臉,兩人的距離愈發縮進了,直至呼吸交纏。
“或者,我這顆草,早就想被阿淮吃掉了。”
蕭淮仿佛失去了反應的能力,任由蕭炎靠近,看着那雙漆黑眸子閃過笑意,而後,唇瓣相貼,她的心猛然顫了一下。
她蜷了蜷手指,對着那試探着舔吻她唇瓣的動作還是沒有制止,而後在對方熱切又懇求的眼神下,輕啟朱唇,終于唇齒交纏。
她也許真的是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