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年相處下來，藥塵知道蕭淮的性子是有些偏執的，可他從未像此刻一般，窺見她靈魂中瘋狂的一面。

是魯莽而愚蠢嗎？可她并非那樣的人。

也許生也好，死也罷，她通通都不在乎，她隻是相信自己能夠做到，做了決定，便再不猶豫，再不回頭。

生靈之焱在她的經脈中遊走，都不需要蕭淮自己引導，便自覺的順着功法運行的路線循環了起來，直至鑽入納靈中。

至此，異火已将自己收服，而時間甚至隻過去了半個時辰。

她一刻都不停歇，立刻便要運轉焚決吞噬異火。

藥塵雙手負在身後，不自覺的緊握成拳，他望着被雲霧遮掩起來的青天，沉默許久，低聲道：“你是我所知曉的，唯一修煉焚決之人，老夫也并不确定，異火究竟能不能被吞噬，更遑論給你一些建議……你還有反悔的機會。”

“為何要反悔？”

蕭淮晃動指尖，上面的幽綠色火焰有一種妖異的美感，映照着她尚且青澀的眉眼也多出幾分森森鬼氣。

“行他人所不能行，見他人所不能見，才可謂天才。”

藥塵又是一陣沉默，半晌後才淡淡道：“如果進化失敗，那麼焚決這卷功法，或許的确存在問題，到時候，便放棄它吧。”

蕭淮微微擡眼，看着他的背影，似乎依然是長身玉立、氣質斐然的樣子，卻難掩焦躁之氣。

她沒說什麼，隻是想着——

倘若身份互換，她不會如他一般優柔寡斷。

這隻是一樁交易而已。

……

小山谷旁的某處陡峭山崖，一道人影負手而立，站在一處突出的尖銳山岩之上，如同青竹一般挺拔，穩穩立在懸崖之上，其氣勢之冷然，宛若巍峨雪山，俊秀的面容上沒有絲毫情緒。

然而，若是細心觀察，便是能夠發現，這人的目光總是不經意般瞟向下方那被幽綠色掩蓋的小山谷中，修長手指一直在不自覺的相互摩挲。

蓦然，結界破碎，這人便瞬息出現在下方。

蕭淮一手捏着異火，一手握着那卷黑色的卷軸，擡眼看向他時，是疑惑又冷峻的模樣。

“我分明成功吞噬了它，運轉了功法，可焚決……沒有進化。”

所以你是不是被詐騙了？

藥塵并未懷疑她話語裡的真實性，隻是被格外劇烈的失望之情侵襲全身，微微阖眼，平複着翻騰的心緒。

他此刻的模樣，宛若一尊冰雪琉璃雕琢而成的仙人，其完美無瑕的身軀上卻逐漸出現裂痕，破碎感格外強烈。

——簡而言之，他快碎了。

那周身萦繞着的頹喪之氣連蕭淮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幹嘛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樣子，畢竟這一次并未用那些個靈液丹藥，有所偏離導緻失敗也未可知。”

“亦或者是這朵異火有問題，我總覺得得到它的過程太順暢了，倘若下一次再遇到其他異火，依舊不能進化，你再為自己哭喪也不遲。”

當然，也有可能是她的體質有問題，應該多找幾個人煉焚決來試試的……

蕭淮有些嫌棄的揪着自己的衣袍嗅了嗅，一股火燒火燎的焦糊味兒，她打算找個地方梳洗一番。

看着還站在原地的藥塵，最後丢下一句：“報酬我都收下了，即使焚決不能助你複活，大不了就去找屍體給你奪舍。”

藥塵看着她步伐匆匆，知道她難得安慰人心裡别扭，雖然心底還是有些頹喪，但心情終歸好上幾分。

罷了，就再抱着希望試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