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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年**月**日
津南說我們要找個時間談談。
我聽到這話的時候,隻覺得我是個騙子。
在結婚前,她常常對我說,“别說話了别說話了,讓我安靜一會兒。”
如今我隻能請秘書幫我看看,我到底什麼時候能空出時間來。
我對不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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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年**月**日
我是個笑話。
我每天一睜眼要對我的父親道歉,為了讓他的企業瀕臨破産。
然後要對我母親道歉,我沒辦法再在每個禮拜日陪她去教堂,我心中有愧。
最後,是我的妻子。
她太過于複雜,我把她弄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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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年**月**日
我為什麼要道歉,誰又來和我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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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年**月**日
我的大哥不會回來了,他走了。
我去領回他的骨灰,還有他的孩子。
我甚至不知道,他還有個孩子。
大哥把一切都留給了我,五本被出版社退稿的小說,和一個孩子。
我讀完了他的小說,他的确是個糟糕透了的作家。
但他是個好父親,他在遺書中請我照顧好丹尼爾,他說我是這個家裡他唯一信得過的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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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年**月**日
我不能夠理解,為什麼津南要做出這樣的事情。
津南竟然私自做了丹尼爾和我還有母親的DNA檢測,然後告訴我,丹尼爾不是大哥的親生孩子。
我告訴她我早就知道,大哥在遺書裡已經告訴我了。她罵我是個瘋子,罵我不去愛自己的親生骨肉,去愛什麼野孩子。
她不應該說那樣的話,她更不應該去拿掉我和她的孩子,八周的胎兒,已經有心跳了。
我無法理解這一切,我找到了津南的大哥,他正好在紐約開會。
他聽我說完一切,竟也是哭了起來。
是啊,她做出這樣偏激的事情,我究竟該恨她還是恨我自己。
傷害她的,始終還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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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年**月**日
津南的大哥約我見面,他問家裡的生意是否需要舒家的幫助。
我知道這是津南的“隐晦”之一,我也不想再拖着舒家來見證我的無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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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年**月**日
津南的大哥在回國前同我說了一件事件。
他說,他希望我和津南之間盡快能有一個孩子。
我問他為什麼?我以為他同津南一樣狹隘于血緣。
他說并不是。
我才知道,關于我不知道的津南。
津南的父母極為傳統,甚至因為祖輩的颠沛流離朝不保夕,而極其看重血脈的傳承。
隻可惜,她的父母一直沒有孩子,看了各國各樣的醫生,他們的身體沒有任何問題,但就是沒有孩子。
他們從當年祖輩逃荒時被好心收留的那個村莊裡,收養了一個孤兒,也就是津南的大哥。那時大哥已經六歲,這麼多年來,他們彼此之間,都是清楚的。
然後很多年裡,父慈子孝。
大約是不再面對生育的壓力,也有可能是家裡的生意上了正軌,他們不再疲于奔波。他們意外了有了自己親生的孩子,也就是津南。
但津南這位親生女兒,并沒有得到過多的關注。
收養津南大哥的時候,他已經六歲,又因為是孤兒而格外懂事。
對于已經有些年紀體力精力都跟不上的嶽母而言,照顧津南是件痛苦的事情,于是津南在保姆的照顧下長大。
津南的大哥乞求我原諒津南,他說津南的前半生困在時代和父母的局限裡。
他說津南那樣優秀,明明是家裡唯一的親生孩子,卻隻因為是個女孩、是個遲了幾年出生的女孩,就隻能收起所有的抱負,在家裡洗衣煲湯。
他說無論我和津南的孩子,是男孩還是女孩,他都會把舒家的一切交給這個孩子。
我能說什麼呢?
告訴他,津南上一次的流産手術已經讓她沒辦法再有一個孩子了?
我隻能說,别告訴津南我知道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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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年**月**日
如果大哥還活着,他應該能用這一切寫上一個很好的故事。
我不再認識我的妻子,我要帶着丹尼爾搬去安迪表親附近,我用最後的積蓄買下了他隔壁的農場。
家裡的一切終究是沒了,荒唐的是,得益于他們當年逼迫津南簽的那份協議,她的個人财産得到了極大的保全。
我的愧疚少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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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年**月**日
津南還是不願意簽署離婚協議,我請律師轉告她,那隻是時間的問題,甚至在我心裡,那已經是既定的事實。
是的,我甚至不敢再去見她。
津南的大哥打來電話,問我為什麼不信守當年在婚禮上對津南的承諾,他說讓我們回華國,或者答應我的一切請求,隻要我不離開津南。
可我依舊不能說什麼。
上次見面後,津南同我說,她大哥先我一步,成為了素食主義者,甚至每天燒香拜佛。
我知道,他把那些算在了自己的頭上。
我隻能堅持住我最後的清醒,就當我是一個無能的人,就當我是一個搞砸了一切的人。
我是自作自受,有無數的機會,我可以多給她一些關心,多給她一些平等。
而我卻選擇了每一次在事後,給她她并不需要的補償。
我能同大哥說什麼呢?
說我害怕看到津南,說我終歸是發現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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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年**月**日
我終于收到了津南的簽字,丹尼爾問我為什麼一點表情都沒有。
我開着玩笑,我說,這是我的免死金牌。
是的,我不必再擔心,她像毀滅她那些親戚那樣毀滅我了。
我隻希望,她能忘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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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年**月**日
我快死了。
我終究還是收到了她對我的懲罰通知書,她比我們任何一個人想象的都要聰明,都要狠毒。
丹尼爾要結婚了,我希望給他送上一份拿得出手的結婚禮物。
他是個可憐的好孩子,我把他養得很好。
我去典當行,希望把自己的那枚結婚戒指賣個好價格,畢竟當年買它的時候,我富裕得可怕。
隻是,典當行的老闆告訴我,這個是赝品。
我同他打了這麼多年的交道,我們甚至已經是非常好朋友了,他不會欺騙我,他也知道我不會欺騙他。
我去品牌商那裡,調取了當年的購買記錄,順着編号,典當行的老闆幫我查出來,原來,在我同津南提出離婚的一年前,她就已經換過真正的那枚戒指,并把它賣回了品牌商。
為什麼要賣回去,為了讓我在今天發現這一切。
原來,她早就提前寫好了答案。
原來,她從來沒有放過我。
我該怎麼做,讓她放過我的丹尼爾。
***
看着渾身顫抖的舒念安,瑞德不再說話,他把一個毯子蓋在了舒念安的身上。
舒念安問,“她為什麼會有這個?她從什麼時候開始找人大費周折地編寫這樣的材料?你以為我會相信她嗎?”
“丹尼爾把他送到精神病院後,為了承擔昂貴的醫療費用和養家的重任,不得不賣了農場,然後參軍,兩年後他犧牲了。他的遺孀帶着孩子改嫁給了另一位軍官後,一直生活在海外基地。艾德琳找到她的時候,隻提了舒津南的名字,她就把這份文件發了過來,他們甚至在舒津南的前夫在精神病院自殺後,就把這些制作成了電子備份。”瑞德理解舒念安的反應,“她讓我問你,要不要繼續下去。”
舒念安的答案是,“再痛苦,我也得是清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