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的确夠偏遠，除了被吓着，對着樹上的彼得汪汪叫的穆奇，沒有其他的動靜了。

艾德琳也不再約束着彼得，“蜘蛛就隻咬了你一口嗎？你運氣不錯。”

她不想對這麼小的孩子說起自己身上經曆過的那些事情，“我的過程比較複雜，前前後後，差不多被改造了十年。但是我的朋友又把那些改造給拆了，幫我複原了身體，就是有點遺留的副作用。”

“這很不科學，人體改造？這甚至違背了技術倫理。”彼得用一個蜘蛛絲繞着艾德琳的胳膊，“我能拉你上來嗎？”

“别，我喜歡用我自己的方式。”艾德琳扯開蜘蛛絲，把穆奇拴在樹上，然後矯健地爬上了樹。

“我以前恐高。”艾德琳坐在另一個樹枝上，“我不會用合理不合理，科學不科學來看待這些。彼得，你聽過華國的一句話嗎——天高地迥，覺宇宙之無窮。”

“我大概能知道這是什麼意思，你現在告訴我有外星人，我也不覺得奇怪了。”彼得找了一個合适的位置，斜躺着看着天上的月亮。

“也許，我就是呢。”艾德琳則是看着地上趴着的穆奇，但願小家夥不會感到害怕。

“你看起來不是，我以為外星人會長得不太一樣。你确定你是外星人嗎？你比我的嬸嬸更像一個家長，我見過你和菲利普相處的樣子，而且，身體不應該隻是一個載體嗎？真正重要的，是裝在裡面的靈魂。”

“你相信靈魂的存在？”艾德琳問彼得。

“為什麼不信呢？這是一個很精彩的世界，很精彩的世界裡會有很多很多的東西，我相信的，我不相信的，都有存在的理由。”

“包括善良的，邪惡的？”

“如果沒有邪惡就好了。”彼得想到了那個一面之緣的好心女孩，“如果我能幫她就好了。”

“你記得昨天那個看着我很嚴肅，有點兒生氣，高高瘦瘦的那個年輕探員嗎？”艾德琳問彼得。

“他們似乎看到你在的時候，都很嚴肅。當然，我知道他們在表達他們的關心，但是你可以和我說說，你究竟做了什麼讓他們通過這種方式來表達嗎？”彼得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艾德琳在芝加哥上學，怎麼會同一群生活在特區的聯邦探員們相熟呢？她甚至在其中一位探員家裡有一間卧室。

“這些說起來，估計天都亮了。但是那位探員，斯賓塞·瑞德博士曾經告訴我，天使和惡魔，是伴生的。善與惡，也是如此。”艾德琳看着已經在刨坑的穆奇，決定在這棵樹被穆奇“放倒”前，好好地和彼得聊一聊。

“彼得，幾個月前，我被送到了這顆星球。”

“就你一個人嗎？”

“是的。”

“那你為什麼要過來，執行什麼秘密任務嗎？”

“不，我是個逃兵。大概十年前，我被綁架到一個叫做星際聯邦的地方，它們在整個宇宙裡挑選雇傭兵，不巧，我就是那個能經受得住宇宙空間傳送的幸運兒。我和另一位幸運兒花了很長的時間試圖逃離，但我們失敗了。我的朋友，他把我送到這顆星球上。”

“十年前？他們綁架兒童嗎？”

“不，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我認識這個世界，但對這個世界來說，我沒有來處，也沒有去處。”

“這很殘忍，也很孤獨。”

“但我依舊很幸運，加拉格一家收留了我。我遇到了羅西、瑞德他們，我還認識了很多朋友，甚至還去了一趟華國。”

“所以，你真的是華國人？”

“是的，我以前生活的地方，一切都在那裡，除了關于我的一切。從華國回來後，我陷入了一種迷失，用弗蘭克的話來說，我是一個失敗的酒鬼。喝酒的本質，是為了開心。而我讓喝酒這件事情，都變得不開心。”

“我還沒喝過酒，弗蘭克又是誰？如果你生活的地方還在，但是和你相關的又不在，那這個世界對你而言，更像是一種——平行宇宙？”

“我的那位朋友，當時也是這麼問我的，是我自己堅持來的。”

“你害怕嗎？”

“怕，所以，我快不認識我自己了。”

“等等。”彼得用蜘蛛絲加固了艾德琳的那根樹枝，跳了過來，又從艾德琳借給他穿的衣服裡掏出一個東西，“送給你。”

艾德琳接過來，“你怎麼會随身帶一個小鏡子？”

“有時候可以更好地看看背後啊，拐角啊。”彼得把鏡子放在艾德琳面前，“你看，這就是你啊。”

艾德琳不喜歡照鏡子，她不習慣看到鏡子裡的自己，尤其是光線昏暗的時候，她的腦子裡，總是會出現她曾經的半張機械臉。

彼得聽了卻非常感興趣，“那你會打造機械面具嗎？我的确需要提升一下裝備問題。”

“怎麼？你想要做什麼？紐約的城市守護者？”艾德琳把鏡子收好。

“你覺得蜘蛛俠怎麼樣？俠之大者，為國為民。”月色裡，彼得叉腰站在一根樹枝上。

“想不到你還挺喜歡華國武俠，那你聽沒聽過，俠以武犯禁？”艾德琳真想給他一腳踹下去，但是她不能欺負小孩子。

“所以，你希望我們盡可能地隐藏自己？”彼得一直很理解艾德琳所希望的“低調”和“極少數群體”的擔憂，但是就如他自己說的，“你就當我年少無畏，我做不到袖手旁觀。而且，能力越大，責任越大。”

“我說服不了你的，對嗎？”艾德琳跳下樹。

“我不覺得，這是一件需要被說服的事情，而且，我做得真的很少。”彼得也跳下樹，又把穆奇吓了一跳。

“走吧。”艾德琳牽着穆奇。

“又去哪裡？”彼得追在後面問，他不敢走得太近，穆奇會朝他龇牙。

“送穆奇回去，然後聊一聊你的裝備提升，和未成年人保護問題。對了，彼得，在你決定和我走之前，我需要你明白這些事情。”艾德琳又找到了能夠直視彼得眼睛的勇氣，“第一，我不管你的能力和責任之間的關系，你一天未成年，就要一天受我們的監管，我們提升你能力的同時，就會對你的行為負責。第二，你随時都可以選擇離開，回歸正常的生活。不需要任何解釋，不需要任何理由，在那個時候，我也會盡最大的努力幫你回歸正常的生活。”

“你說的，‘我們’，所以，除了你以外，還有其他人？像你我一樣的人？”彼得好像就隻聽見了這一個詞。

“我去華國的時候，遇到了一位。不，是他找到了我。前段時間，另一位也找到了我們。我所知道的，你是第四個。但有可能，還有更多。”

“這可太棒了！”

“彼得，不是每一個超能力者，都像你這樣。就好比我，在絕大多數情況下保持冷漠。但隻要有一個人心存怨怼，這其中的後果——”

“也許，這就是我的責任呢？”

彼得的興奮讓月色也變得明亮，艾德琳甚至覺得刺眼，“記住第一條，你成年前，得接受監管。”